《误相逢》第77章


赫宁笑道:“求和不过是计策,求胜才是目标。上次在大同让正统皇帝逃脱了,乃是天不我与。这次刚好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都集中在我们手上。现在如何大败明军,就落在以下这重要的一环。”他贴近也先耳边,说道如此如此。也先将信将疑。赫宁胸有成竹说道:“这次如果还让正统皇帝逃得了,末将甘愿领罪。”
这边的明军阵中,有人禀报王振,瓦剌派来使者议和。王振喜不自胜,倒是英宗不解问道:“瓦剌已经将朕重重围住,优势尽占,为什么反而提出议和?”
王振道:“奴才料想瓦剌军粮草准备不足,本来谋求速战。幸好我军未有出击,让他们的计策落空了。他们与我军对峙两天,打又怕死伤惨重,退又怕空手而回被人耻笑,倒不如议和。这样他们或者还能捞点好处。”
英宗道:“既然如此,下一步该如何做?”
“议和亦无妨!”王振口气坚定地说道。
“那——如何议和?”
“皇上放心,奴才自有安排!”
王振叫大学士曹鼐及瓦剌使者进来,共同商讨议和的条件,而曹鼐就负责执笔起草议和书。及至曹鼐出营,邝埜拉住他的手问道:“皇上有何打算?”曹鼐将议和之事告之。邝埜待曹鼐离开,仰天苦笑三声,道:“王振阉人,自作聪明,我军陷矣!望皇天在上,佑我大明皇帝逃过此劫吧!”他再也没有打算闯入行殿劝谏了。
瓦剌使者将议和书带回营中,也先一看,谓赫宁道:“议和书已经送来,接下来如何?”
赫宁道:“命十五里外负责守河的士兵马上全部撤退。我们这儿三部兵马也是一样,撤离土木堡。”号令一下,瓦剌大军开始往后移动。邝埜在土木堡上望见,心中叹道:瓦剌军退而不乱,窥我之师,如何能敌?
王振远远望见瓦剌大军在撤退,终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命令全军收拾行装,准备撤离土木堡。彭德清道:“恐防敌军使诈,不如等他们走远了再撤离吧。”旁边有几位将官忿然对彭德清说道:“我军已缺水两日,如果再不喝水,恐怕不能活着回到京城了!”王振自己也深受缺水之苦,下令全军离开土木堡后立即移师十五里外的小河。全体官兵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好像已经回到京城了一样。刚离开土木堡没多远,官兵们马上就嫌自己只有两条腿太少了,恨不得再长一对翅膀,可以快点飞到小河边。他们的脚步越走越快,队伍变得越来越松散。他们实在太渴了。天气炎热,身上出的汗憋在厚厚的战衣里头,散发出阵阵恶臭,用手捂住鼻子都无法抵挡。他们幻想着,自己已经跳进一条又清又凉的河里,把身上一块一块的泥巴洗个干净。不,应该先喝饱一肚子的水再说,起码要浇灭喉咙里的那把火。他们就是这样欢快地想着。
终于看到小河了!河很浅,河水清澈见底!这个时候,明军上至将军下至小卒,没有一个不抢着冲向河边。有人捧起一手心窝的水,仿佛捧着金子似的,惊奇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猛然记起自己口渴得要命,将水大口大口地往肚子里灌。有人刚用手舀起水,被旁边的人从后推了一下,水给泼了出去,于是就连重新再舀一次的功夫都省了,直接将手里残留的水珠滴进嘴里。有人干脆连衣服都不脱,整个人跳进河里,也顾不上河里的水有没有和自己身上污垢混在一起,张开嘴巴,恨不得把整条河的水都喝干。也许跳进河里是一个很能让自己身心解脱的方法,所以跳的人越来越多。居然有人在河里只顾着喝水,不慎被后面跳进来的人压断颈骨而死。这支从一开始出师不利,到后来屡战屡败的“精锐之师”,在这里上演了他们最糟糕最混乱的一幕。如果这条小河后来出了名的话,那么一定是因为她见证了这一桩明军威严尽丧的丑事。远处传来几声炮响,原以为徐徐撤退的瓦剌大军突然像涨潮的海水一般涌回来。小河两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冒出成千上万的瓦剌伏兵。如果说十几天前的一次风沙大作,导致明军阵脚大乱,只是这次北征的一段小插曲,那么这回四方八面的瓦剌大军再度掩杀而来,致使明军造成的慌乱,必定是英宗皇帝最刻骨铭心的□。
在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中,瓦剌骑兵刀剑飞舞砍向明军,顿时血肉横飞。刚才跳进河里一尝快感的士兵,现在满身是水,加上所穿盔甲,沉得人都快走不动了。等到被瓦剌骑兵的大刀砍中倒地时,居然发出一下沉闷的响声。被乱刀砍死的明军士兵落入河中,尸体越积越多,刚才还清澈见底的小河,现在变成一条颜色深沉的血河。这场像大人和小孩打架一样的战斗,胜利的天平很快就向瓦剌大军一方下沉。正是:
忠言谮语两相淆,错任权阉尽代庖。
御驾多时惊缺水,蒙兵四野见倾巢。
马嘶郊道寒人胆,血浴征袍挂树梢。
摇落北师魂断处,磷光烁烁鬼咆哮。
却说大将齐哥烈连杀数十人,兴奋得张开喉咙狂吼。赫宁就从后指挥骑兵直奔英宗的车驾而来。
英宗皇帝在护卫将军和亲兵的保护下,奋力突围,可左冲右突,还是无法杀出重围。眼见身边的护卫却越来越少,英宗深知大势已去,自己突围无望。他索性跳下马来,面向南方,盘膝而坐,等待敌兵上前擒拿。过了一会儿,瓦刺兵终于冲到他跟前。一个士兵上前要剥下英宗的衣甲,一看他的衣甲与众不同,心知不是一般人物,便押着他去见也先。其时也先不在,其弟赛刊王留守阵中。
赛刊王盘问英宗道:“你是何人,看见我们腿都慌了跑不动吧?”
英宗嗤之以鼻,反问他道:“你是何人﹖是也先不?还是伯颜帖木儿,或者是赛刊王?”
赛刊王一听这话,心想:这人说话的口气还挺大的!他穿着华丽,肯定不是一般人。赛刊王立即使人报告也先。也先得知大惊,未敢轻信,特派遣留在瓦刺军中的明朝使者前往辨认,才知道他真是英宗。也先喜不自胜。
堂堂一国之君,因不听劝告贸然亲征,最终招致身陷胡尘,悲哉,悲哉!有七言律诗一首,讥讽土木堡兵败一事:
莫说投鞭是诈腔,旌旗蔽日世无双。
谁闻司马羞南渡,朕有先生伴北窗。
行殿塞言忘故实,穷兵解甲向番邦。
君臣礼节争容乱?不见淮王誓不降。
、第二十一回:严惩国贼平民愤,沦落胡尘添客愁
第二十一回:严惩国贼平民愤,沦落胡尘添客愁
却说将军樊忠先前想奋力救驾,始终杀不回英宗身旁。但见河边一众瓦剌士兵正在争夺明军士兵的衣甲,又有哄抢英宗车驾处的财物,渐渐无心恋战。于是明军众将士官纷纷藉此机会向南奔逃。
一逃逃了几十里,终于见不着瓦剌士兵的影子。樊忠义愤填膺,四下寻找王振。正好王振下了马在地上歇息,便上前一手捉住他的衣襟,咆哮道:“你这个祸国殃民的狗贼,一意孤行要皇上亲征,弄得沦落胡尘。今天,我要为皇上、为天下人诛杀你这个阉贼!”说罢,樊忠抡起手中铁锤,狠狠砸在王振头上。王振连惨叫都未来得及,便头颅绽裂,脑浆迸射,一命呜呼。军中深恨王振的人一拥而上,你一脚我一脚朝王振的尸首猛踹。王振口鼻流出鲜血,淌了一地。这个祸国殃民的权阉,终于落得应有的下场。
诗云:
明言政事不中留,隐晦宣朝已十秋。
义父批红谁敢怒?先生缺座帝生忧。
徇私取道临宣府,亡命易途绕蔚州。
土木堡前尸首在,未知魂魄欲何投?
杀了王振,虽然解了心头之恨,但明军士兵并未能从死神手中侥幸逃脱。后面“蹬蹬蹬蹬”的马蹄声,让他们再次看见铺天盖地追杀而来的瓦剌骑兵。这残缺不全的明军已经无人指挥,有英勇如邝埜、樊忠者,继续与瓦剌大军厮斗,最后壮烈殉国。其他腿长一点的,后来逃回京师,保住性命。
唐瑀与秦筱露二人用了几天的时间,沿着明军的车辙马迹赶到土木堡。而这时已经是大战后第三天的傍晚,土木堡一带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地上还满布明军遗下的兵器、被毁坏的马车等等。瓦剌大军当日俘虏了英宗,又抢得明军辎重,人财两得之下,下令鸣金收兵。
看着一具具惨死的士兵尸首,唐瑀悲痛地流下眼泪,下了马,两膝一屈,跪在地上。
秦筱露安慰他道:“唐大哥,死者已矣,你不要太伤心了!”她正说着,突然看见远处有个走动的身影。她惊得急忙低声谓唐瑀道:“唐大哥,你看看那边!”
唐瑀定神一看,远处果然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手里牵着一匹马,身上穿的是太监的衣服,好像在找着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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