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第87章

“在桌子上自己拿啊。”
“我是说我想吃爱妃的大粉葡萄了。”
“你……”北诺脸红别过脸去，“可是咱们家没有大的啊……”
“那就吃小的，北诺的小葡萄我最喜欢了。”胡亥说着，抱着北诺向内屋走去。
、第七十七章　假面（上）
是夜，虽然有几分微寒，但是却晴空万里，恰逢十五，所以月色格外的美好。
子婴迈着轻盈的步子从大门走向内院，身后的一排随从小心俯身疾步的跟着，子婴也不管后面的人，就是挺起胸膛嘴角带着笑意的走着，那气势给人一种蓬勃的感觉，走到内廷，却不自觉的减慢了步子，在不远处的月色下，一位白衣公子正在石桌上自顾自的饮酒，子婴看到此景，不由得拂袖的笑了笑，然后又是轻盈的走过去。
“大冷的天，在月下饮酒也就你有如此雅兴。”便说边站住了步子，然后端起肩膀，“你这是只要风度不要温度。”
“哪有……”那白衣公子抬眼看了看子婴，然后将身边的酒杯斟满酒推到对面的座位前，“屋里面尽是暖炉，此为清酒，只有冷酒才会喝出应有的味觉。”
“什么味觉不味觉的。”子婴在那座位边上坐下，将酒一饮而尽，然后憋憋嘴巴，摇了摇头，“酒这东西，我感觉怎么喝都不好喝，我最讨厌，要是我啊，我宁愿在这大冷的天，在屋子里支满暖炉，然后让美女陪着，哼哼小曲，跳跳舞的，多好。”
“你还是流连声色犬马。”白衣人干了杯子，又斟满。
“什么叫我还是啊，你这么说我就不爱听了。”白衣公子又想斟酒，却被他一手挡开，“不喝了，我不喝了，什么叫我还啊，我自打出生就好这口，不喜欢这东西，只可能我死了。”
“你这张嘴。”白衣公子摇摇头，“今日入宫如何？”
“不怎么样。皇上还是老样子，好大喜功，喜好恭维，只要稍提民情便是不悦，还好我这三寸玲珑舌不是吃素的，要不然还不能逃避过皇上的猜疑，我也不能如此周全。”
“你那嘴巴，自打认识你，我就想把它割下来。”白衣公子笑笑。
“那可不能割，我还要吃遍天下美食，用这舌头讨官爵呢，话说没有我这舌头，还拿不到这御赏一千金，那样的话欠你的债，还不知怎么还呢。”
“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子婴动动身子，然后扶正裙摆，“想当年你从燕北归来找我喝酒，记得那时候也是在月圆的夜里，你说你太子之位早晚不保，我说你多虑了，然后还承诺说你要是被废，我就给你黄金千两，良田千亩，让你做一个闲云野鹤。谁知道你还真争气，为了坑我钱财，把太子位都丢了。”
“怎么想反悔？”扶苏又是斟满一杯，浅饮一口。“反悔也来不及了。”
“我子婴是那种人吗？”子婴笑笑，“想来你也不想过闲云野鹤的日子了。”
“你错了。”扶苏抬眼去看子婴的眼睛，“我想做，我比谁都想，只可惜……”
“我了解你，如今朝野倾覆，秦皇日益听信佞臣赵高，忠良被害，民不聊生，如果你肯自己去享福，你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扶苏了。”
“赵高这个人心机太重，似乎又有什么阴谋。”扶苏后仰望向明月，“我只怕这天下会战火再起，那时你我都是罪人。”
“对了，今天看到你口中的那个江北诺了。”子婴竟将两手放在对面的袖子里，“这个江北诺果然美的人神共愤，怪不得能让你魂牵梦绕。”
“都是旧事了。”扶苏叹了口气，“只是不知她还好吗？”
“你瞧你瞧，一边说过去了，一边还担心。”子婴笑却没有嘲笑的韵味。“要不明天你跟我进宫瞧瞧得了。”
“你不也是？总说自己此生只好声色犬马，禀报说要周游天下，到头来却乔装打扮留在这咸阳附近，让你的随从替你满世界的走，自己在默默注视着各方的动向，你这不也是口是心非？”扶苏的话语略有调侃。
“不一样，不一样，当初太复杂，如果我不走的话，说不上我这张嘴说错了啥我就没命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我还是懂得，满世界的走，不如留在温柔乡里，却也自在。”
“要不是因为你那张嘴我也找不到你，当年丽妃还朝，我在杜邮迎驾，就听人群中有人说了一句好大的阵势，那时候我觉得这声音是你的，但是我知道你肯定有你的安排，于是才没有直接见你，而是命人暗中打探你的动向，如今我需要你帮助，才不得不请你出山。”扶苏又斟酒，抬头看看子婴。
“唉……都怪我这张嘴，成也是这张嘴，败也是这张嘴。罢了，罢了……”子婴把空酒杯在手里把玩，然后说道，“不知道今天你去万花楼打探的如何？”
“万花楼虽破，但是那里的一草一木都分毫未动，且有重兵把守，我潜入其中，发现楼内一切东西都井井有条的摆放，绿萝禁周围更是森严。”扶苏浅饮一口说道。
、第七十七章　假面（下）
“那是必然，皇上还不是要得到不老的秘密，这万花楼内的一草一木都可能与不老之谜相关，如此的话当然好好保护，汪楼主的不老容颜可不是吹的。”子婴咳了一下，“天真冷，你说你最近有什么安排？”
“我？”扶苏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明日我打算去拜祭我的妻儿。”
按宗法，碧雅是要被葬进皇陵的，可是由于扶苏的身份特殊，再加上李斯拼死求情，碧雅才没有被葬进皇陵，相反她葬在了骊山之上，在那有一片高大的松林，松林之内有一空地，碧雅之墓便坐落于此。
听闻别人说，在夏天的时候这片空地百花盛开很是美丽，并且在枝头有大群大群的飞鸟，鸟鸣花香也是一番美景，只是这墓碑孤坟在那里孤零零的驻守，让人总会有一些伤感的情愫。
扶苏来的时候，松树虽然还绿如宝石，但是传闻中的百花，却只是一大片枯草。扶苏小心的走着，在枯草中走出一段小径来，他在墓碑前站了很久，用手仔仔细细的去摸墓碑上面的文字，那文字是李斯亲手一笔一笔扣凿出来的。
大秦皇室妃李氏之墓。
碧雅从小便当自己是她的唯一，苦苦追求，执着的厮守，没想到到头来在这座孤坟的墓碑上终究找不到自己的名字，这或许是自己亏欠她的，是的，自己亏欠这母子太多的东西。
扶苏将竹篮里的东西陆续的拿出来，都是碧雅生前最喜爱的东西，其实碧雅与自己一同长大，她的性格与喜好，扶苏怎能不知，只是……扶苏一碟又一碟的摆好，然后拿出酒来，自己倚在墓碑之上坐下，拿出酒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他似乎又看见了她，天真执着而刁蛮的她，她肯为他而生，为他而死，她肯在自己门前一夜不眠的等他归来，她肯在冰冷的冬季一跃入到冰窟只为他多在意一下自己，她肯为扶苏每日亲手下厨，她肯为她改变自己所有小姐的脾气，就是这样一个傻到疯狂的女人，竟然为了自己毅然赴死。
扶苏抬手又喝了一大口酒，眼睛竟然有些湿润，在恍惚中，他感觉碧雅就在那里，刁蛮的叉起要来，颐指气使的对自己说，就知道喝酒，这么久也没有来看看我，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他记得，在那故事最开始的地方，是一个夏日的黄昏，红色的日暮粘稠却又温和。一群小孩子在那里嬉戏玩闹。这时一个孩童说，“我们让太子结婚好不好。”
“好啊，好啊。”
“可是和谁呢？”
“太子来选吧。”
年幼的扶苏是羞涩的，在他的脸上终于泛起红晕，他抬头望了望四周小伙伴，最后拉起一位小姑娘的手。
“你做我的妃子吧，看你都不说话。”扶苏说。
“可是……可是……长大你会娶我吗？”那个小小的女孩问，
“会的，我肯定让你当皇后。”扶苏答。
“其实我想做一个厉害的女孩，每件事都很出色…我还想做一个简单的女孩，自己小世界就够了，小鸟伊人精明也不错啊！可是事实不是这样的，我活的并不出色，现实中别人觉得我是个小孩，傻里傻气的大小姐，这不是我个人评价的，我其实不赞同的。我只是想要我喜欢的东西，我喜欢的，我便勇敢的去追寻。”扶苏记得，在自己第一次去边关之前，李碧雅曾经找自己彻夜长谈，他们并肩坐在屋顶上，看着星星，碧雅如此的说道。扶苏那时候看着碧雅眼中的闪闪星光，感觉这个女人是自己想找的那个。
“碧雅，对不起。”扶苏扶着墓碑说道，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刮胡须了，所以在下颚上已经有了一抹黑色。
然而就在这时，扶苏忽然开始警觉起来，因为他感觉到有两个人正在向着这里走来。
“虞姬，快走。”北诺说着，一直在加快步子。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