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2》第64章


容智恒不啰嗦,向林启湘说了谢谢,言下之意便是不用再辛苦他照看项美景,自己能照料好。
林启湘晃了一下神,等缓过劲来,容智恒已经掠过他,往电梯那边去了。他回身看着容智恒的背影又发了片刻的怔,不经意叹了两声气。
昨夜的暴风雨下到此刻已经成了零零碎碎的小雨点,天色刚刚开始发亮,白蓝混在一起,透着些许的黑,冷风一阵一阵刮过,路上只有两三个疾步行走的人和一辆刚刚熄火停下的Volvo。
林启湘自叹了一声,本想当作没看见,可刚往左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连着摇了头,最后还是径自走向那辆Volvo,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的位子。
车内有很厚重的烟味,这烟味不应该出现在钟爱整洁干净的方洵俭的车内。
林启湘也受不了,咳嗽了两声,迅速将车窗打开了些。马上有凉风窜进来车内,一下子便又觉得冷。
方洵俭是不在意这些的,短短几个小时过去,他的声音发涩,低哑的让人听起来格外难受,他问林启湘:“她醒了?”
林启湘摇头,想了想,还是告诉他:“她发烧了。”
方洵俭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慢慢垂下来,说:“昨天淋了那么一场雨,也没顾上先吃感冒药。”
林启湘看了他一眼,不太拿得准应该用什么语气,也只好尽量轻松的说:“我感觉我现在像个大坏人,还像是容智恒的雇佣工,可阿俭,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感情虽然比不上人家亲兄弟,我也绝对是真心希望你能过得好。”
方洵俭艰难的弯了一下嘴角,幽幽说:“很抱歉一直瞒着你。”
林启湘摇头,说:“我没觉得自己被欺骗,如果有的选,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谁爱谁,谁不能和谁在一起,我都不想知道。我平常要应付公司那些事已经很累了,感情上的波折,我只希望再不要遇到。我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更经不起折磨。”
方洵俭苦苦的笑半僵在脸上。他伸手想去拿车上的烟,林启湘拦住他的动作,十分认真的说:“阿俭,你放过她吧。”
方洵俭被拦下的手颤颤巍巍的发起抖来。他还是去拿了那包烟,抽出来一根,并不太利索的点燃,将烟头放在嘴边吸了一口。这一口吸得深,呛人的烟雾全部飘进他肺里,他忍不住咳嗽,连眼泪都飚了出来。
林启湘心中难过,却也只能一鼓作气的说:“她一次两次的选择离开你,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让她看到你因为她而失败,甚至掉进万丈深渊,再也没有爬起来的机会,这比杀了她还要残忍。我想她是真的很了解你,可能比你自己还要了解,所以她太清楚你需要的是什么,也太清楚如果你今生没有办法达成心愿,即便你们在一起了,你也一辈子都不会开心。她是伤心,也是难过,但她还有力气去爱别的人,别的人也会像你一样爱她,给她一个温暖的未来。人说忠义两难全,其实难两全的事太多太多了。你这么多年来运气都不好,也许这一回放手之后,一切都能豁然开朗。”
方洵俭又深深吸了一口烟,默默问:“她让你这样告诉我的?”
林启湘回想起昨晚的种种,心上好似被千万只蚂蚁啃咬,可他最终也只能说:“容智恒就在楼上,她就算今天不原谅他,明天不原谅他,过个三五天,肯定是会原谅他的。你再冲动一回,只会让她今后的日子更加不开心。我还是那句话,她无法选择你,如果你真的想她高兴,该走哪条路就继续走哪条路,因为看到你达成心愿,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圆满。”
三两点小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不肯停歇的往下落的大雨,成片成片的敲打在车身上,发出清脆而单调的响声。车内的烟味消散殆尽,只余下一丝又一丝冰凉的气息和一个泪流满面的男人。
有尽职的交警过来敲窗提醒这条路不能停车。
方洵俭终于发动引擎,向着大雨开去。
他是真的讨厌下雨。
这一年多来,每回下雨,他都会想起他们在小岛上的最后一夜。那时忽然下起了大雨,他们没有伞,她就拉着他在雨里面跑。长街那么长,他们一直牵着手跑回酒店。后来她对他说分手,他难过的哭了,自从白选仪过世之后,那是他第一次哭。他也憎恨自己,可他除了任由她离开,别的什么都不能做,而那一夜湿漉漉的雨一直陪伴他到今天,但他心里清楚,这雨,不会再陪伴他走下去。
无情有爱(14)
项美景觉得头昏头重,脑袋里好像有很多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各色画面也颠倒回放,卧睡在床上却一丁点感觉不到踏实,整个人轻飘飘的。容智恒的手伸到她额头上的时候,她条件反射般的张开眼睛,警惕性十足的想看清楚是谁。
容智恒站在床边,见她醒了,镇定自若的说:“你发烧了,先起来喝点粥再吃药。”
她惊异他会出现在这里,可她不想和他说话,又没有力气赶他走,于是对他的意思也不加以理会,在床上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他。
他怀揣着一百万分的耐心而来,面对她这一点点的不配合,他并没有任何不悦,也不打算强迫她即刻吃药。她背对着他,他索性也就背对着她坐在床边。
这是他第一次上来她的住处。
交往以来,她没邀请过他上楼坐坐喝杯咖啡,他也就从不提这些要求,不是不好奇她一个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子,而是有些东西,他以为他可以做到不去触碰,然后当做并没有发生过。他知道这很可笑,或者说,从他开始发现自己对她有一种特别的兴趣之后,他就认为自己某些行为是很可笑的。他是那样的清楚她有着怎样的过去,也是那样的清楚她和许良辰的关系,但每次见到她,他就忍不住去多看她两眼,说不定就会在他与她之间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
他也想过,这一定是因为他的生活太枯燥了,像是一条永远没有起伏的水平线,今天该做什么,明天能做什么,可以和谁保持良好的关系,不可以和谁撕破脸,这些条条框框将看似能随心所欲的他囚禁在一个巨大的笼子里。他是这个笼子的主人,却也是被这个笼子囚禁住的可怜人。而她就是另一个笼子里的人,只不过她那个笼子里的世界十分吸引他,让他在忙碌之余会想去一探究竟。
他二十五岁和比自己大三岁的冯艺茵结婚。他那时并没有相爱的别人,可娶一个根本不爱的女人对他来说也是一种痛苦,他同容淮德抗争,也向容老太太表示过不愿意,甚至还假意坠马,而这一切统统都没能让他逃过联姻。他不喜欢冯艺茵,但尊重她,平淡的夫妻生活几乎耗尽了他对真正的男女之情的追求。他也没想过像别的许多人那样另找一个情人,建筑在金钱利益上的情爱不过是欲‘望的释放,他高傲的看不起任何看中他钱财身家的女人,而且他工作很忙,可以忙到对那个方面没有任何的需求。
得到项美景离职的消息,他花了本该工作的时间去将整个前因后果串起来想了一遍。他无法对这样的故事发表慷慨激扬的看法,因为他也曾是方洵俭,也曾无力争取自己想要的,他就是忍不住对项美景另眼相看,没想到她会这么洒脱,洒脱的让他差点舍不得放她走。可他毕竟还不爱她,那种新奇与吸引力不足以让他奋不顾身的挽留她。
后来在酒庄遇到,他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惊奇和惊喜。如此种种,一步一走到今天,他几乎知晓她的一切,也选择包容她的一切,但他已经付出最真的一颗心去爱她、呵护她,就决不允许她随意践踏,更不允许她不负责任的转身离开。
屋内静悄悄的,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雨,噼噼啪啪砸在玻璃窗上,没开灯,深蓝色的光从半拉着的窗帘外透进来一些。
容智恒呆坐了很久。他知道一动没动的她并没有睡着,终于开口问她:“如果一开始就告诉你真相,你会比现在快乐吗?”
她没回应。
他便又说:“你十有八‘九会逃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吧?我在想啊,其实一早告诉你就好了,那你根本不会在我的世界里晃来晃去,你会恨我,恨我们整个容家,不原谅Joe,也不可能走进我心里。所以要是一开始就告诉你,我可能也会比现在快乐吧。但这个真相太残忍了,连我刚来上海,只见过你一次,都觉得对你而言太残忍。所以我选择隐瞒,不是我们容家不愿意承担你的怨恨,而是怕你很难承受得了这份打击。美景,从前我或许更担心你做出伤害Joe的事,他肯定不会有任何的还击,可现在,天晓得,天晓得我最害怕是你太伤心难过。”
她将自己的身子紧紧蜷缩成一团,没吱声。
他也没有回身,顿了片刻,继续说:“Joe和你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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