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惶此生》第33章


严子西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沈嘉卓,声音冰冷地像穿骨寒剑,他说:“沈总,不管怎么样,她已经造成了这样的后果,这是我的公司,我报警不过分吧?”
没等沈嘉卓答话,林淮就放开刚才保持着防卫姿势的手臂,轻声说:“算了吧,子西,让她走就是了,我还有一堆工作呢。”
严子西的神色在听到林淮开口说话的时候稍稍缓和了一些,他走过去站到林淮身边,看着莫言妍,用他依旧冰冷的声音下逐客令:“这位小姐,请吧,不然我就只能请警察帮你带路了。”
莫言妍依旧没有开口说话,她拉着沈嘉卓,虚弱地倒在沈嘉卓肩头,演技不错,连林淮都看不出来她是真的被吓到了,还是又是一出雷人的戏码。
沈嘉卓看看林淮,有些不安地说:“我先送言妍回去。”
林淮点点头,便不再看莫言妍那张让她看着就头皮发麻的嘴脸,转身坐到办公桌前,开始收拾刚刚被弄乱的文件。
沈嘉卓不放心地看了她两眼,便扶着沉默不语地莫言妍往外走。
直到沈嘉卓的脚步声在这间异常安静的办公室里渐渐变弱到听不见,林淮的肩膀,才开始轻轻耸动起来。
严子西站在她背后,看着她,很想过去抱抱她,但是办公室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也只能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淮的眼泪,像四月草原上疯长的牧草,一点一点爬满了她整张面颊,那一颗一颗的泪水浸到嘴里,又苦又涩,还有一点不敢回味的酸。
酒店里,莫言妍坐在偌大的床上,低着头。脸上的妆已经完全花了,黑乎乎一片黏在脸上。
沈嘉卓站在窗前,心情烦躁地踱着步。
他真的很怕莫言妍,以前不觉得,可是自从莫言妍闹过一次自杀后,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强烈。这种害怕的感觉一直包裹着他,把他一层一层围起来,越勒越紧,缠得他喘不过气来,仿佛随时都会窒息,可是他却偏偏挣脱不了,每一次挣扎,都只会让她更疯狂,他也被再次缠绕得更紧。
莫言妍甚至还开过煤气罐。
他们订婚后第一年,双方父母催着他们结婚,沈嘉卓实在搪塞不过,趁双方父母不在的时候,跟莫言妍说分手。
莫言妍当时用心如死灰的眼神看着他,二话不说就关紧了所有门窗,冲到厨房里,拧开了煤气罐。
那个时候沈嘉卓就明白了,他斗不过她,因为莫言妍就是一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一周前,当沈嘉卓终于下定决心回去跟所有人摊牌,推开家门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他爸妈、莫言妍的爸妈以及他三个舅舅、两个伯伯。
莫言妍早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打起了亲情牌。实际上,早在莫言妍听小兰说沈嘉卓的书店里曾经来过一个叫林淮的姐姐后,莫言妍就在挖空心思想着怎么赢这一场战。
当时的小兰,眼睛里闪着兴奋又好奇的光芒,她看着莫言妍,探究道:“妍妍姐,林淮姐姐是不是嘉卓哥哥的初恋啊?”
初恋?她林淮想得美,沈嘉卓整个大学时光,整个最宝贵的青春时代,都画着莫言妍三个字,什么时候轮到她林淮了?
莫言妍气到胸口发慌,她默默攥紧了拳头,在心里发誓:
林淮,她莫言妍一定要拼了性命弄死她!
沈嘉卓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换鞋,就听他家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吼声:
“跪下!”
沈嘉卓倔强地站着,没有说话,他家老爷子站起来,走到门口,扯过他的衣领,挥手就是一拳。
老爷子年轻时是当过兵的,所以出手向来没个轻重,沈嘉卓小时候就吃过不少拳头亏,现在长大了,他家老爷子的力道倒是半分不减当年。
对于这一拳,沈嘉卓早就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他没躲没闪,依旧僵着脖子站着,不说一句话。
沈老爷子揪着他的耳朵就把他拖到了屋子中间,伸手拿过摆在客厅里的拖把,狠狠地就朝沈嘉卓大腿上打去,沈嘉卓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
沈嘉卓妈妈心疼地站起来,拉住沈老爷子,劝道:“有话好好说嘛,咱儿子懂事了,你跟他讲道理就是了,别老是动手动脚。”
其余几个亲戚也齐声劝,沈老爷子这才缓和了一下脾气,坐回到沙发上。
沈嘉卓看着朝他吹胡子瞪眼的爸爸和满眼恨铁不成钢的妈妈,以及各个准备了一肚子劝说的发言稿准备好好纠正一下他的人生观、价值观、爱情观的各位伯伯、舅舅,横下心,开口说道:“爸,从小到大,你总想让我照着你的意思做,可是,我也是个男人。我已经放弃过她一次了,这次,你们还是不要劝了,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会放弃她的。”
沈老爷子气得心跳飞快,他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抄起拖把就往沈嘉卓身上砸去,恨恨道:“好啊,那我就打死你!”
那天的沈嘉卓,觉得自己特别爷们,就像多年前为了和林淮在一起,他就算被关在屋子里哪儿都去不了,他也有无比强大的决心,如他曾经所说的那句话“他沈嘉卓选择的路,跪着爬着也要坚持走完”。
而那一刻他半屈着腿跪在客厅里,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劝解的声音和她妈妈压抑的哭泣声,他只是静静地想着林淮的脸,她开心的时候、无邪笑着、露出嘴角两颗深深的梨涡、唇线弯弯的脸。
他最终,还是听见了他家老爷子那句:“好,今后我就不管你,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时的他,才忽然惊觉,原来他身上各处已经全部笼满了灼热的疼痛,这疼痛趁他觉醒的瞬间丝丝入扣地钻进他的每一个感官神经,他才恍然觉得,痛得喘不过气来。
当他龇牙咧嘴地抬起头,他看见莫言妍正用那种她熟悉的决裂的眼神看着他,让他的心,瞬间凉若寒冬。
莫言妍看着沈嘉卓焦灼的身影,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别晃来晃去的了。”
沈嘉卓转过身来,万分无奈地看着她,问:“言妍,你到底要怎么样?”
莫言妍刚刚平复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她看着沈嘉卓,面上流露出一股撕心裂肺的绝望,她凄然道:“我能怎么样,我只要你!”
沈嘉卓摇摇头,无力地看着她,劝到:“言妍,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们根本不适合,你难道真的没有发现么?”
莫言妍崩溃了,几乎用吼的声音回答他:“不适合,沈嘉卓,你怎么早不说我们不适合?不适合,那我们那四年又算什么?不适合,那我们的孩子又算什么?”
沈嘉卓猛地一惊,惊慌地抬起头来看着她,莫言妍凄厉地尖声问道:“说啊,沈嘉卓,我们的孩子算什么?你的承诺又算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多年来,林淮总做同一个梦。
梦里的她,站在破落的公交车站,来回地守望着每一辆路过的车,期待着一个瘦削的身影,一个眉目如刻的男子,一双修长有力的大手。
直到夜幕沉沉落下,终于有一辆橙黄的小车载着他姗姗来迟。
林淮控制不住地哭泣,奔上前无抱紧他,哭着说,我以为真的把你弄丢了。
男子一如既往温柔的笑,那笑容看起来,如沐风三月的桃花,他轻轻伸手擦掉林淮脸上的泪水,指尖凉凉地划过林淮的面颊,让林淮焦灼的心,终于渐渐沉稳。
他们就那样相依为命地紧紧拥抱着,时间在他们耳畔滴滴答答地走,林淮想着,若是就在此刻老去,她一定比度过后半生这漫长的几十年还要满足。
韶光如金,我却发疯般只想和你瞬间变老。
当末班车的喇叭响起,林淮拉着男子的手,柔软地笑着,想一起上车。
男子却在那一瞬间丢开了林淮的手,他说:“小猪,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林淮愣愣地看着他,失语症般张了张嘴,最后含混不清地吐出一个句子:“你不跟我一起走么?”
男子残忍地摇摇头,轻声说:“上车吧。再不走你就回不去了。”
梦境的最后,是林淮孤独地坐在车窗后面,看着窗外朝她挥着手,温柔笑着的那张熟悉的面庞,泪如雨下。
每每从这个梦境中醒来,林淮总是湿了眼眶,一额头的汗。
此刻林淮又从这个梦里醒来,心底溢满了熟悉的酸涩,她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一个湖水般清澈的声音道:“你醒了啊,马上到你家了。”
林淮这才恍然清醒,现在自己正坐在严子西的车里。
严子西双手把着方向盘,这男人向来沉稳谨慎,连开车的姿势都一丝不苟,方向盘随时都被他稳稳地双手抓着。
林淮抽了张纸,擦了擦自己额头上密布的细汗,尴尬道:“我睡了这么久?”
严子西点点头,侧过脸来看她,逗笑道:“你再不醒我都准备去探你的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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