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两字怎生书》第6章


,一切都引我选择拒绝,但我的心向着他。我甚至会想,若是因为以后未知的事情,就放弃了共同面对的机会,不单单是怯懦,也会让自己后悔。其实当真想得透彻了,事情最坏也不过是变成我从前所假设的样子,即便他对我只余下责任,那也无损于他的声名。既如此,我自己的得失,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当我把这决定告诉阿燊的时候,他明净的笑容,让我很多年来第一次觉得上天待我宽厚。他不由分说地与我写了定婚书,就好像怕我会反悔一样。婚礼自然不会这样仓促,总要等他考完殿试再议,但我们的事情,这就算是真的定下了。
我们跪在爹娘的排位面前,点了香,深深叩拜。都是郑重无比,把这当做最重要的决定。我们也拜祭了他的母亲,阿燊说她姓董,所以排位上刻的是“董夫人”。
再后来,阿燊去应殿试。殿试是在皇城内的保和殿,从黎明持续到日暮。我在皇城外等他,可是直到旁人都出来了,也没有等到他的身影。夜色渐深,京中宵禁严格不必州县,我只得忐忑地回到家去。
始料未及的是,家中有一群锦衣人在等我。确认过身份之后,我被他们带上马车。他们说阿燊没有事,要带我入宫去见他,我一时不信,领头的人拿了腰牌给我看。我认得那是“禁卫”二字,看那腰牌的形制和这一行人的派头,想着应也不会是作假,是以随他们离开。他们口风极严,不论我怎样问,也问不出指令的来源或是事情的起因。我在车中隐约能辨别方向,也确实是往皇城的路没错,因为不明就里,所以愈发不安。
而更让我不安的是,当被带入一间华美宫室的时候,我看到阿燊与一位四五十岁年纪的人站在一起,那人手中拿着的,是阿燊的生母留给他的金钗。
作者有话要说:七夕快乐~
、〇八 新宅
事情已经明了得不必再解释,阿燊的身份,比我先前所想象的都要尊贵。
那位董夫人名叫董吟霜,是当今圣上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皇后。肃王作乱时,皇后被提前得到消息的亲随救出宫去,肃王派刺客追杀,她抱着新生的幼子跳下悬崖,这是我很久之前就知道的故事。我只是没想到,那个幼子会是我刚出世就夭折的亲生弟弟。
皇后的金钗做不得假、皇后的亲笔血书更做不得假。阿燊的名字是在他出世之前,皇上就与皇后定下的,世上也只有他二人知晓,是以当皇上看到一个同名的十七岁少年,难免心生疑虑,更不必说他长得这样像先皇后。于是阿燊先前的举动,都说得通了。
他逃避入京,是想要逃避这个不得自由的身份,他此番应试,是面对他与生俱来的使命。所以他为了能够进入殿试而拼尽全力,但很清楚,他不会在殿试中获得任何名次。
今夜之后,皇上就会昭告天下,宣布他的身份了吧。一定会有议论,一定会有风波,但他既是真的,也就不怕旁人不信。
我对皇上详细描述了那个夜晚,描述我所见的董夫人和那位婢女的相貌衣着,我知道,皇上会相信阿燊——就如同我知道,为了这次的相认,他一定把该说的话在心里筛选过千万次一样。譬如,我猜他会装作从未打开过那封信,在皇上面前做出刚得知真相的模样。让皇上确认他是失散的皇子,远比他自己说出更具说服力。
肃王发动叛乱的时候,皇上的妃嫔和子嗣几乎被诛杀殆尽,能侥幸逃过长江的,不过寥寥几人而已,当时的三位皇子尚在襁褓,无人生还。阿燊是皇上的嫡子,也是长子,这身份代表着什么,我再怎样愚钝也是明白的。先前短暂的快乐,就当成是一场梦吧,他不会属于我了,都结束了。
我被带入宫中,似乎就为了旁观了这一场父子相认的戏码。那时他们并未提及对我的安排,只是依照先皇后的信,把余下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我听。次日我便拥有了一处富丽的宅院,上上下下十几个佣人,以及我一世也用不完的金银。穷过这些年,面对眼前的财富,我不可避免地觉得炫目。苏合香、水晶帘,这些我原以为只能在诗文里见到的东西,此刻都属于了我,我像是个初入宝地的孩子,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这小家子气的表现,甚至让侍女都发笑了。
我必须要高兴,我必须让别人都相信我高兴。哪怕我的表现显得拙劣而粗鄙,那也比让人看出我其实落落寡欢要好。我本就是出身寒微的人,我此刻所表现的所有震惊和贪婪,都会显得理所应当,是以我夸张地用惊叹来搪塞所有的旁观者,即便胸中扎了根刺,也要不露痕迹地遮掩过去。
你瞧,我失去了阿燊,可我得到了这一切。
你瞧,我得到了这一切,可我失去了阿燊。
现在的处境之下,或许我该有怨,或许我不该,我说不明白。
作为这宅院的女主人,我的身份显得尴尬,佣人们称我作“姑娘”,不过她们心中未必真看得起我。管事的婢女名叫玉彤,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段颀长、绿鬓朱颜,细嫩肌肤真如凝脂,甚至于她是身世清白的家人子,连出身也胜过我,她对这职务的不满和对我的鄙夷,几乎从一开始就写在眼睛里。我也就如此默认了。
也想过与他们建立有别于主仆的关系,可是,请恕我直言,那些办法,只有当我处处都真的强过她们的时候才真正有用,我尝试的代价,是她们的愈发敷衍。有时候我想自己静静地看一会儿书,偏巧玉彤和芳绫、绿音等几人在院中说笑,我被她们吵得受不了,只得出门恳求她们小一点声或者到别处去,玉彤道:“呀,真瞧不出,姑娘还有这些雅趣。不知姑娘念的是什么,弟子规还是千字文?”芳绫和绿音闻言,在一旁掩口吃吃地笑了。
我不欲争执,平静道:“这与你无干。”
玉彤犹不肯罢休,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道:“看来是奴婢猜中了。不巧这两册书奴婢都读过,姑娘若有不认识的字,奴婢还可以效劳。”
这话真的太放肆了些,我正欲发作,忽闻一人朗声道:“要效劳,也还轮不到你!”抬头看时,正是阿燊。玉彤赶忙住了嘴,芳绫和绿音也不敢再笑,一并跪下去见礼,我亦向他屈膝,手肘被他扶住,他说:“姐姐,若连你也这样,就真是要和我生分了。”而后他让众人起来,吩咐去沏茶,在玉彤端茶进来的时候,上下打量了一番,故意问她:“你叫什么名字?”玉彤又惊又喜地回了,阿燊道:“适才外头说话的就是你吧,这么一提,孤还真想起来当初姐姐教我念书的事了。你既说能指点她,想必也指点得了孤了。”他说得极平淡,言笑晏晏,只如家常闲话。玉彤被吓坏了,跪下叩头道:“殿下原谅奴婢,奴婢再不敢了。”我也劝道:“一句闲话罢了,你何必难为她。”阿燊正色道:“这种话要是再传到孤的耳朵里,你该知道是什么结果,下去吧。”玉彤连声称谢,这才狼狈地退走了。
我把茶碗又向他的方向推了一寸,道:“这样称孤道寡地,换了谁都该生分了。你从前最不喜欢旁人仗势欺人,怎么今日得了势,也做出这种事来。”
阿燊端起茶抿了一口,笑道:“我是讨厌那些强词夺理的,可今天的事情,无理的该不是我才对。我若是不发话,还不成默许了她们,姐姐以后的日子怕就不好过了。”
留意到他又把自称换回一个“我”字,多少也觉得舒服些。再看阿燊今日的打扮,靛蓝绣海水纹的衣裳,外罩一件浅青直裾,用的是我叫不上名字的昂贵布料,腰间玉带也是上佳之物,就连束发的冠子,都带着难以忽略的精致。这样的衣装才算是真的衬他,他与生俱来的贵气和这衣着相得益彰,就如他从来都不曾远离过皇城一般。
阿燊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问道:“姐姐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不成?”
我这才回过神,笑道:“没有,只是觉得你穿这衣服很好看。”
真的很好看,只是让我觉得很远。但我想我会习惯,不论是你的衣着,还是我们新的距离。
作者有话要说:四更。完全良心……
、〇九 侧妃
阿燊敏锐地觉察了我的心思,他说:“姐姐,我的话是作数的。我的身份可以改变,但我的心意不能,承诺你的事情,我会做到。可能……可能要花些时间,但你要信我。”
我淡淡一笑,转而问他:“阿燊,四月了,桃花都落了吧。”
“我没留意,大概是吧。可能山上还会有一些也说不好,怎么,你想去看么?”他对这话题的转换有些迷茫,侧头等我的解释。
“没有,我并没有那个兴致。”又问,“现下开得最好的是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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