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引》第61章


复季珩看着地面的血污狼藉,乍涌愤怒的近乎失控。
“容汀,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兴风作浪,”他上前大力掐住容汀的脖子,恨不得扭断她颈后的那根脊骨,却是在容汀面色泛灰的时候猛地将她甩了出去,惊得丫鬟们向后躲得直跳脚,生怕小侯爷一个看不顺眼,就牵连自己,惹上了少夫人这个“飞来横祸”,复季珩转身抱起沈时笙,眼见她双腿间的血滴滴答答地淌满了自己素色的袖口,终于明白归途中那股未知的不安来自哪里。他死死盯住容汀,凛冽道:“我现在留你,因为你仍是我大哥的夫人,太傅的千金,但倘若沈时笙和苏彦之间谁有个三长两短,不只是你,我定要你整个容家陪葬!”
他路过容汀的时候停住,从上而下地俯视了她一眼,于是容汀看见了他漠然的目光里,出现了从未见过的狠决,他这人说到做到,她向来知道。
此后,流言蜚语多得让人来不及闪避,关于景琉和苏彦的,沈时笙和苏彦的,复季珩和沈时笙的,容汀和复季珩的……南殊王毕竟上了年纪,朝堂纠纷与家室嘈杂一并哄上来,扛不住压力,也一病不起,一时间南殊王府内外形势岌岌可危,幸而此时此刻,二小姐复惜阑带着程言卿回来“省亲”了。
“沈姨娘……您看开点,孩子没了以后还能有,您要是倒下了,以后可就什么都没了。”
“下去吧,景琉。”
“……是。”
烛火还未烧完,沈时笙下地取过铜镜来照,记得复惜阑说过,能流泪就代表心还是好的,感情还鲜活着,镜中女子摸了摸眼眶,果然是极其干涩的,她没有想哭的欲望。
是不是代表终于到了心静如死水的时刻了?
复季珩知道沈太傅死了,他以为自己不知道,事实上,容汀怎么会放弃报复她的机会呢?她六月有孕却忽而大病的原因,正是因为容汀私自告诉了她真相,南殊王在她追问下闪烁其词的神态,不由她不信。那时她告诉自己,自己还有孩子,还有苏彦,他们是她的亲人,她依然能为了这一丁点的希望和温暖坚持下去。
如今,父亲没有了,孩子没有了,苏彦在那厢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六年前功尽弃的压力,让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咚咚——咚咚——
门外有人叩击门板,盈盈细影提灯隔着窗纸将名将暗,“时笙,是我。”
复惜阑缓缓推开未锁的门,看着静坐在妆台前笑容孑然的女子,准备好宽慰的话,说不出口。
“二小姐。”
“我都听说了。”复惜阑反身闭紧门,走到她身边,淡淡的木蜜香里依然能够嗅到隐约的血腥气,“许是造化弄人。”
“这个孩子……三弟他自己晓得么?”
“……”沈时笙转头看复惜阑。
“莫要奇怪,这些天回来,听得些只言片语,加上我对你的了解,猜也猜得出是怎么个事情,”复惜阑解释,后叹了口气,“经历过几场的生离死别,方知道做个平头小百姓才是幸福。”
“快了……”
“嗯?”
沈时笙自顾自摇头,“他不晓得,我也但愿他永远不晓得。”
复惜阑又道:“大哥这几天憔悴的很,为王府的事情忙到焦头烂额,娘又一味的避世不出,只剩三弟在朝堂与容太傅上下周旋,我让言卿陪我回来看看,他也好同三弟共商对策。”
“二小姐和世子过得还好么?”沈时笙想曾经那时节,风和日暖,沿池塘开遍的凌霄花落在水中化霜成雪,粉荷接碧天,有一人负手而立,身有沉香,眉有朱砂,瞳有烟墨,自己端着新茶相送,换他惊鸿一瞥,已然心满意足。如今,与他相对,唯余无言,吸入的空气里分分秒秒都是灼人的煎熬。
“……很好,他待我是真心实意的好,”复惜阑拿下沈时笙手中的镜子,理开她的鬓发,动作细致体贴,良久,喃喃道:“我爱的人未必是能给我安稳生活的人,而给了我安稳生活的人,我想我会慢慢爱上他。说到底女人都向往安定和被人妥帖地保护着的生活。时笙,哪怕是我也不例外。”
“戚桓于我,同三弟于你,意义是一样的。终有一天,你会像我般,说起这个心尖上的人,能够维持表面上的谈笑风生。”
沈时笙扯开唇角,朝复惜阑莞尔一笑,“二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将如何自处,你不必为难。”
“委屈你了。”她扣住沈时笙手背。
“不委屈,早该如此。”她一动不动,不抗拒,不迎合,只是默默望向窗外那轮皎皎皓月,如是道。
“从前,是我太看不开。”
、今夕何夕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日的秋阳比往日更加亮烈,沈时笙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苏彦的额头,那里裹着厚厚的白纱布,血迹从细密的缝隙中露出刺目的颜色。
苏彦睡得安详。柔软的睫羽逆光投下浅浅的阴影,他面部弧度柔和的像个女孩子,一笑起来,仔细去看,左脸颊带还了个不怎么分明的酒窝,温和善良得让人愿意无条件接近,对大多数王府的姑娘来讲,苏彦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瞧着他弯起的眼睛,总会轻易地想到地久天长。
沈时笙取出金簪子放在苏彦的手心里,替他攥紧。
“苏彦,你醒醒,”她轻声软语,仿佛在哄着与她斗气的顽童,她对苏彦继续道:“等你醒来,我们就走,随便去什么地方都好,带着你娘,我来照顾她,肯定照顾得好好的,没有一点儿闪失。”
又紧了紧那簪子,沈时笙自顾自地说:“从前我不肯戴着它,现在只要你醒了,我就戴着它,再也不摘下来。”
“你醒醒……苏彦,你醒醒……”
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沈时笙扭过头去看,复季珩默默地望着她,不知方才的话,他听进去了多少。可他终是沉然道:“大夫要看看他,你回房休息吧,”瞧见她不知是熬夜还是哽咽而变红的眼眶,复季珩口气轻了下去,“你这样,身体受不住的。”
目光落在她和苏彦紧扣的双手和金簪子上,不自然地别了脑袋去看窗外,他催促道:“莫要耽误大夫看诊了。”
沈时笙脸色怔了怔,反应过来,悄悄地退了出去,却低着脸不肯再看复季珩一眼。
跟在复季珩身后的复惜阑见了这一幕,心中也不是个滋味,幽幽对复季珩道:“你们两个……”
“别说了。”立起一只手打断了复惜阑,复季珩侧身给大夫让了位置,“先让大夫给苏彦看诊吧。”
“罢了……”
不说也好,复惜阑回想那晚的秉烛夜谈,沈时笙的浅笑低语,自知有些事已成定局,他和她,只能有缘无分,如若强求,伤人伤己。
——「从前他失明,我留下来照顾他,虽然口中说要走,可心还是想要留下来的。」
——「而今,我心中对王府已经没有了任何眷恋,留下只为了等苏彦醒过来,离开便是必然,或早或晚而已,是我心甘情愿的。」
——「不是不爱了,只是结果太沉重,我一个负担不了,还连累了你们许多人,再继续下去,太自私了。」
尽管不愿承认,但事实上,沈时笙离开了或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庭院秋意正浓,新移过来的老红枫艳若泣血,日光穿透巴掌大的叶片,照的人满目热烈,时间久了夹杂着微微的眩晕感,沈时笙靠了一棵最大的树坐下,其实她并没有觉得累,身体上的痛苦如果能换得心里的安宁,那她宁愿回到那个日日鞍前马后做复季珩侍婢的日子里去。
毕竟当时,大家都还是好好的。
回不去啊。
她闭上眼,一片橘红盖在眼睑,似血一般的暖。
“哟,沈时笙你好兴致,还有心情赏枫,”这声音熟悉的令人厌恶,沈时笙起身要走,却被容汀拉住,“心情不佳?”
“……”不想沈时笙鄙夷地甩开她的胳膊,朝着反方向走去。
“仗着复惜阑回来了,便不把我放在眼里不是?”
“仗着复季珩护着你,便以为自己得宠了不是?”
容汀冷嘲热讽了几句,不见她有什么大反应,刚想再刺激几句,却看沈时笙回眸看了一眼自己,不怒反笑,叹息道:“容汀,你知道如何折磨一个人么?”
“什么?”
“一个人的弱点有很多,你揪住不放,或是适当的在上面扎一针,都会令人痛不欲生,可是,你并未留着它们来慢慢的对付我,反而是将它们都连根拔起,将我的弱点变成了死穴,现如今你再来拿它们来如法炮制,你觉得,我还会怕什么?”
红枫落下一片在沈时笙脚下,像一滩姿态优雅的血泊,安静地听她说:“你拿我爹折磨过我,拿复季珩折磨过我,拿苏彦折磨过我,拿孩子折磨过我,但眼下,我爹死了,孩子没了,复季珩和我本就是不可能的,苏彦生死未卜,一身孑然的我,你还能拿什么来威胁呢?”
“我可以让你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