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计》第68章

不远处地上的手机传来佳喜着急的声音，慕皓卿忍着剧痛，艰难地挪动着身体，一点点往前爬行，伸出手够到手机。
佳喜的声音已经带上丝哭泣，一遍遍喊着慕皓卿的名字。
慕皓卿用尽力气将手机放到耳边，躺在地上，空洞的眼神满含着留恋和愧疚，夏夜星空灿烂，被灼烧了一天的地面还带着些热气，却无法温暖慕皓卿一点点冰冷下去的身体。
慕皓卿努力压抑着越来越重的喘息，惹着肺部撕裂的痛，尽量平静地缓缓开口：“佳喜，别哭……”
佳喜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却没有一点放心，慕皓卿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我没事”，那就说明他一定出了事。
慕皓卿有千言万语要说，可这一刻，却突然觉得说再多都没有。说的越多，留下的牵绊也会越多。
可是……慕皓卿心里一阵抽痛，他还从来没有告诉过佳喜，他爱她啊！
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原来最让人放不下的执着不是怨恨，而是爱！
慕皓卿突然笑起来，一字一句地说：“佳喜，我爱你，比你想象的更爱！可是……对不起……”
佳喜突然打断他的话，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满面。
“我不要对不起！慕皓卿，我告诉你，你爱我就要当面告诉我！你不能有事，你有事了我怎么办，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何佳喜泣不成声：“你知不知道我怀孕了！皓卿，我有了你的孩子！你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说对不起？”
慕皓卿以为再没有比子弹穿过左胸更疼的了，疼到麻木的心在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却揪了起来，然后寸寸破碎，龟裂成灰。
佳喜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皓卿，你怎么忍心抛弃我和孩子……你答应过我的，你以后再也不会抛下我，你答应过的……”
一字一句，全都化为最锐的利器，狠狠插。进慕皓卿千疮百孔的心。
意识已经飘忽了，天上耀眼的繁星忽近忽远。就好像那一晚，他和佳喜在船上缠绵悱恻，星空也是如此美丽。
听说人在临死前，过往的种种会像电影回放一样在眼前重现。慕皓卿此刻才知道原来是真的，过去的画面真的瞬间闪过。
最后，慕皓卿好像看到二十来岁的自己，普普通通的寸头，干净的面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站在面前的是手忙脚乱偏偏故作镇定的小医生，拿着剪刀在那儿踟蹰着不敢下手。
他看见自己黑漆漆的眼睛轻轻弯了起来，然后抬起胳膊握住了她的手。
慕皓卿曾经听佳喜说过这一段往事，可他一点印象也没有。没想到……那么多年前，自己真的见过她。
怎么可以忘记了呢？冥冥中早已注定的相遇居然被自己粗心地遗忘。
慕皓卿苦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佳喜有了他们的孩子……
这一刻，他万分不甘、无奈、心痛……可是生命的流失却让他如此的无能为力。
空荡荡的路上传来脚步声，慕安安从黑暗中一步步走出来，握着枪的手还在微微颤抖，身边跟着面色青白的程飞。
望着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人，慕安安诡异地笑起来，那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
拿出手机，慕安安冷漠地说：“他已经死了，你可以告诉我爸爸在哪儿了吧？”
手机里传出肆意的笑，笑声残忍让人毛骨悚然：“安安做的真不错！放心，你爸爸现在很安全，地址和号码二叔这就发给你……”
不想再听他废话，慕安安直接挂断电话。
程飞抖着声音问：“安安，这样真的好吗？你杀了人……那个人还是你的……”
“闭嘴！”慕安安一边翻看短信一边恶狠狠地说，“你以为我愿意？我是被逼的，我已经用尽所有办法了，甚至冒险去一遍遍求他和佳喜姐姐，可是他不肯放过爸妈！我除了杀了他还能怎么办？慕皓云不会告诉我爸爸在哪里！”
慕安安迅速拨出号码，屏住呼吸听着那边很快接通。
熟悉的温柔声音响起：“HELLOW？”
慕安安哽咽着开口：“爸爸……”
慕皓天惊讶地问：“安安？你怎么会有我的号码？是三叔给你的？”
慕安安轻柔地说，语气像是想要邀宠的小女孩：“爸爸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人害你们了，我们可以一家团圆了！爷爷痴呆了，小叔被我杀死了……”
“你说什么？”那边传来不可置信地惊呼，“安安，你不要做错事了！”
慕安安心里突然蔓延开一阵寒意，强烈的不安下让她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爸爸，你、你放心……二叔说了，只要我杀了三叔，他就让我们一家团圆……”
慕皓天痛心地说：“安安！一直以来你三叔从来没有害过我们，是他帮我离开的……安安，我让他不要告诉你，是怕你受伤害，你妈妈早就跟了你二叔，不是你爷爷不接受她，而是她不要我们了！她和你二叔一起联手吞了我的资产，是你三叔帮忙我才保住一条命的。我早就厌倦了慕家的争夺，特意让你三叔瞒着所有人让我躲起来，我本来打算等你高中毕业再告诉你，然后接你到我身边读书的，可是没想到……”
慕安安愣愣地听着真相，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悔恨和慌张。
程飞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连忙抓住她的肩膀问：“安安，你怎么了？”
慕安安突然醒过神来，拔腿往前跑去，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叫：“快喊人救命！快点救人！”
程飞不明所以，却立即手忙脚乱地摸出电话喊人来接应。
慕安安冲到慕皓卿身边蹲下，想要扶起他，可满身的鲜血让她不敢随便动他。跪在地上伸出手，轻轻推着他的肩膀，触手是一片黏湿冰凉。
慕安安大哭：“小叔，你别死，对不起，对不起，求你别死，我错了……”
慕皓卿的感知已经大部分流失了，听到哭声勉强聚集起最后的一丝清明，看到慕安安泪流满面，立马睁大双眼，拼尽全身力气抓住她的手。
慕安安被吓呆了，看着慕皓卿眼中突然光芒大亮，像是用尽所有力气一样，慢慢地却清晰无比地低声说：“求你，让我死远一点……不要……让她看见！”
说完这一句，慕皓卿眼中的光陡然灭了下去，手也颓然落下，重重地摔在地上，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明亮的星空。
“不——”
佳喜静静地放下已经断掉的手机，看着正对着自己的奢华婚纱，露出个轻浅恍惚的笑容。
佳喜缓缓伸出手，摩挲着依然平坦的小腹，眼泪还在一滴滴往下掉，笑容却半点都不减。轻轻地、小声地开口：“宝宝乖啊，我们哪儿也不去，一起等爸爸回来，一起等……”
番外后续
何佳喜强忍住满心的绝望与悲恸，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快速拨出号码，尽量平稳声线将事情说明。
“杨大哥，皓卿出事了！”佳喜的双眼满满的坚韧，“地点应该在西苑附近的一条小街上……对，就是那里！”
杨禾一边急急忙忙往外跑一边叮嘱：“佳喜，你现在就呆在家里哪儿都别去！不要开门，谁来也不要开！”
佳喜的声音仿佛淬了千年的寒冰，冷冷的不带一丝情绪：“不用管我，杨大哥，尽量保留资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皓卿回来，也不至于一无所有！”
杨禾心里有了底，一边对手下打了几个手势，一边轻声说：“佳喜，我们这边可能顾不上你了，你……多保重！”
后来发生了什么，佳喜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那些天的回忆一直模模糊糊的，好像自己也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印象中，自己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知道把自己关在家里多长时间，也不记得自己等了多久，直到突然有人破门而入。
慕皓卿的房子一定有最好的保全系统，绝对安全，如果不是废了很大一番功夫，不可能在不惊动保安的情况下靠近。
何佳喜抬起头，瞟了一眼来人，又重新将脑袋埋在两臂之间。
慕安安满心的愧疚，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一个人慢慢走近佳喜。
慕安安想要伸出手，却还是颓然放了下来，蹲在佳喜的面前，低声说：“佳喜姐姐，对不起……”
“啪——”
何佳喜收回手，淡漠至极地望着慕安安迅速红肿起来的脸，声色无波地说：“我不想见到你，你也不要喊我姐姐。”
慕安安被打得侧过头去，闻言苦笑，眼泪“唰”一下流了下来。
“对不起……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只希望、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何佳喜冷笑：“我为什么不能好好活下去？”
慕安安愣了愣，嗫嚅着说：“小叔临死前让我护你周全……”
“闭嘴！”
佳喜突然推开慕安安站起来，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狮子，恶狠狠地说：“闭嘴！慕皓卿什么事都不会有！他很快就会回来……”
慕安安坐在地上痛哭：“佳喜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