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相》第143章


说是给朝颜接风洗尘。
席间觥筹交错,歌舞、鼓瑟、月亮、琉璃杯、盘中吃食杯中美酒,似乎都隔了一层雾蒙蒙的纱,阮千千与端木朝华敬酒,示意他与她交杯对饮。
一时间筵上众人都忍不住笑起来,阮千千喝得双颊酡红,被端木朝华抱回寝殿,二人和衣就摔在床上。
抬手打落帐幔上的金钩,红绡帐里,鸳鸯被中,阮千千落下泪来。她心里还是害怕,而端木朝华也怕,最后二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十指相扣,指间俱是温存依恋。
“若是我真的……你便让你师父……杀了我。”
阮千千一声痛苦低吟,泪水崩溃地流得满面都是。
“不用师父,我亲手来。”
端木朝华轻轻笑了声,将腿搭在阮千千的腿上,从她身上翻下去,二人并排躺着,他不住喘粗气,身体已十分虚弱。
“好,那你亲手,我一定不会反抗。”
“端木朝华,你要是有一分清醒,都要给我个信号,手势也好,眼神也好,我不想……”阮千千声音发颤,仿佛已见到端木朝华神志不清成为行尸走肉的场景,她声音降低,哆嗦着往端木朝华怀中依偎。
“嗯,我要是猛拍你肩头两下,就代表我还知道你在说什么。”端木朝华声音轻松下来,像在哄骗她。
阮千千泪水止也止不住,一只手掌捂着脸,泪水就从指缝里溢出。
她哭的时候,端木朝华就抚摸她抽动不已的背脊,嘴唇碰她的耳朵,轻声安慰。
“我不想你死。”强忍多日压在心头的恐惧终于崩溃而出。
端木朝华一僵,一愣,旋即将她紧紧抱着,手贴着她的小腹,将她的腰环着,压在自己身上。
“我也不想。但是这次你得听我的,要是我神志不清了,不知道会不会伤害别人,更重要的是,我是皇帝,不能被人控制。药王仙虽身死,指使她的人却还在,我无法确定不会伤害到你们。千千,你信我,要是有一点清醒,我会撑着。上个月不是也没发作?明日也不一定就是最后期限。你别自己吓自己。”
阮千千泣不成声,她没有拆穿他,只是像他一样祈祷着,三月十五,不会是端木朝华的死限。
翌日黎明来临,阮千千与端木朝华从对方眼中看到疲惫不已的自己,眼下乌青,眼中却都饱含着深情,天光亮起来,他们亲吻,拥抱,手足相抵,等待上朝的时辰。
待端木朝华离开,阮千千起身替他收拾折子,书帙中跌落出来一卷明黄卷轴,阮千千捡起来,里头的内容让她手发抖。是遗诏,传位给太子也即是晋王的诏书。她忽然抬起头,想起来一事,仔细将端木朝华堆在书案上的东西都翻落下来,暗格之中一个小匣子被她拿出来,她最近几日都看到端木朝华往里面放东西,上面扣着锁,却并未锁严。
是通关的文书,端木朝华的手谕,还有厚厚的一沓银票,足有上万两白银。唯独没有书信。他没有只言片语要留给她。
阮千千把东西放回原位,又将书案被翻乱的东西都归置好,慌张地拨弄着头发,出门时差点把自己摔了。
她在朝房外面远远站了半个时辰,见里头陆续有人出来,却又不见端木朝华便回云华殿,坐在庑廊下等他,等端木朝华进门。她便像无数个寻常日子般,迎上去,与他手拉着手进门替他更衣。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
、毒(2)
入夜之后,月亮自东升起,是满月。
银光洒满了院子,端木朝华抱着阮千千在院中赏月,与她分食一块玫瑰糕,香甜的气味混杂着春日时节特有的花木气味,在院子里潮湿地蔓延。
“千千。”
“嗯?”
不及阮千千回头,端木朝华拉着她的手,给她看手相,他看得很认真,阮千千禁不住问,“你会这个?”
端木朝华认真看她的手,说,“你猜我会不会?”
“你算算看?”
端木朝华装模作样地歪着头看了半天,半晌后才从沉思中抽出点思绪,说,“你这一生都是富贵命,有一儿一女一夫,良田千顷,会做个当家主母,直至百年。”
“百年之后呢?”
端木朝华抬眼看她,“百年之后,你的夫君会在奈何桥上等你,再续百年。”
“再一个百年之后呢?”
“再一个百年之后,你夫君又在桥上等你,等着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阮千千声音极轻,似乎怕惊扰了夜里的飞虫。
“问你腻了没,若是你不腻,他就再续百年。”
阮千千忍不住笑起来,梨涡浅淡的一点,端木朝华情难自禁地亲了亲她的酒窝,摸着她的鬓发,手指碰到她的下巴,将她的下巴勾起来,端木朝华亲了亲。
阮千千环着他的脖子,也细细亲吻端木朝华,唇分时候,乌云将月遮去一半。端木朝华变了脸色,手按着石桌,阮千千从他身上滑下地,见他弓着身,脸色剧变,要扶他的手被端木朝华猛一把挥开。
“朝华……”
端木朝华抬起眼来看她,目光阴鸷,猛地抬手,却不是要打她,而是锁住了自己的咽喉。
阮千千吓得大叫起来,“师父!师父,师姐!”
院中嗖嗖数声,一直躲在房中的花山公和离琰一起现身,还没碰到端木朝华,他就自己剧烈咳嗽起来,身颤不止。
阮千千看着,忽然想起来连心草,转身去屋里拿。端木朝华咳出一大口血来,站不住地两股战战坐回石凳上,伏在石桌上,肩胛紧绷成扭曲的形状,似乎随时都会断裂。
阮千千匆匆跑出,将连心草咬碎,正要靠前去,忽然被花山公抓住了手腕往身后一拉。
“师父!”阮千千红着眼。
花山公警惕地留意还在喘息的端木朝华,朝阮千千吼道,“别过去,连心草是假的。”
“什么假的……”
“为师给你的不是连心草,端木朝华现在强弩之末,你用连心草也没用。你站在这儿别动,只要他发狂,为师同你师叔就会封他穴道……”
话音未落,“嗵”的一声闷响,端木朝华歪倒在地,手足不停抽搐。
阮千千惊叫一声,扑过去将他扶起来,端木朝华双手紧缩在胸前,似乎冷得很,阮千千立时把外袍扒拉下来就往他身上裹,端木朝华的手却伸展不开,他的眼漆黑一片,找不到焦距,手如鸡爪缩着。
“朝华……朝华你听我说话,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端木朝华眼睛动了动,却没能转向她,只是不住哆嗦。猛然间阮千千手臂一痛,端木朝华死死咬着她的小臂,牙齿痉挛咬合,血很快浸出来。
阮千千疼得一背冷汗,却抬头朝花山公说,“师父……救救他……”
花山公和离琰甫一靠近,端木朝华口中爆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一掌将阮千千推开,她撞在石桌上,在地上滚了两圈。
再支撑起身时,只见得端木朝华便如一只野兽,以手足为爪,用牙做武器,扑上去便要撕咬离琰和花山公。而二人击他穴位均如打在棉花上一般,端木朝华发出的叫声模糊不清,披头散发,衣衫在打斗中被划破,根本不似是个人了。
阮千千着急得直掉眼泪,又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看着,花山公与离琰一人擒拿住端木朝华一只臂膀,正要强力将他的胳膊卸下,忽然间端木朝华身体一阵抽搐,猛地吐出一大滩黑血。
之后他便动也不动地安静下来,在花山公与离琰二人的手中整个人如同挂在中间一般。花山公把人扶住,语气不容乐观,“他晕过去了……”
月亮照着端木朝华的脸,平静得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阮千千疾步走近他,蹲下身,花山公拦了她一把没拦住,阮千千已看不见旁人,把端木朝华抱在怀中,裙摆拖在湿漉漉的血中,她将已无知觉的端木朝华抱着,一时间茫然无措,看了眼花山公,又看一眼离琰,知道他们都已没什么办法,试了两次无法将端木朝华抱起来,花山公上前扶她,才发觉她浑身都在发抖。
“千千……扶他去床上歇着罢……”花山公说。
阮千千嗯了声,连拖带抱又在花山公的搀扶下,才把端木朝华抬进屋内。
云华殿彻夜没有熄灯。
翌日清晨,皇帝罢朝。端木朝华登基以来从未罢朝过,一时间群臣议论纷纷,但也都无可奈何只能各自家去。
接连三日罢朝,防人之口,甚于防川。没几日,从坊中传回宫中的消息说,皇帝病重,已没几日好活。更有甚者,太子手底下的一帮子人已在为昔日的晋王赶制龙袍。
院中的梨花开了,第四日细雨绵绵,如同春困一般让人不能自拔。阮千千一身缟素坐在窗前,替端木朝华梳头发。将青丝梳开来摊在床上,阮千千凝视着一直没有醒来的端木朝华,除却还温热的脸孔以及试探得到的脉搏,端木朝华似乎已经是个死人。
他的手微凉而苍白,摸上去皮肤松弛,阮千千给他梳完头就趴在床上,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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