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魂记》第8章


始发抖。
白煜揉了揉我的手,他许是误会我怕痛,向美娘询问:“很痛么?她能受得住?”
美娘回的干脆,话间的怨气却掩不住:“这是唯一的办法。”
白煜垂头在我耳边柔柔低喃:“会有些痛,你忍着点。”
我那时对白煜仍抱有一丝侥幸,便颔了颔首。
上一秒钟还听到玉镯在美娘手臂上碰得叮咚作响,后一秒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半只胳膊已经探到了我的身体里,我痛苦不堪,汗流浃背,不愿叫,又不能扭动身体,便死死抓着白煜的手,指甲陷进他肉里,劲大得要拧出血来。
过了半响,美娘将手取出,拽过被单擦拭手上的血迹,也不言语。
白煜用袖口替我擦去额上细密的冷汗,抱我安稳躺下,又顺道掖了掖背角。对于他连串体贴入微的举动,我早已觉得没什么了,却从始至终引来一道灼灼逼人的视线。
白煜将我安置好后,领美娘去了偏房。
我敛了些体内支离破碎的妖力,打叠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凝神静听。
那边白煜率先开口:“怎样?要如何治?”
“她怀胎多少时日?”
“算来不过四月。”
屋中静默了一阵,美娘的声音娓娓飘出,措辞拿捏严谨,方显出一代名医本色:“她腹中胎儿乃是名妖婴,个头异常硕大,生长迅速,且豪无节制的摄取母体养分。一般来说,妖人的分娩周期约为两年左右,而就我看来,这婴孩近期便要临盆。这母体相较于正常妖人本已是羸弱得多,如今她体内的妖源已消磨殆尽,无力回天。”
白煜并不接话,像是等待下文,美娘却转了话茬,问了句:“有茶么?口渴得紧。”
白煜将腰上的酒壶掷了过去:“这只有酒。”
美娘一把拔开酒塞子,便是一声惊艳的叹息,赞了声:“好酒。”
我估摸着她的心情这么拨开迷雾见青天的好,定是因为我死定了,若我所料不错,她接下来的话也只是又一次论证我肯定没戏了。
果不其然,她接着道:“魔界神君宠幸的坐骑天母兽,万年才产一崽,其胎盘是个天地间大补之物,能助她渡劫的便只有此物。我同那神君多少有些交情,可以同他讨个试试,唉……可惜的是,这母兽还有三个月才会分娩,而她根本挺不到那时,所以她左右难逃一死。”
白煜随口问了句:“那神兽现在何处?”
美娘答得也随意:“应是在招隐峰上坐窝……”她兀然反应过来,狐疑问道:“你要做什么?”
白煜语调平平:“将那畜生杀了,把胎盘取出。”
美娘此时再耐不住性子,语气中蕴满了怒气:“你……你失心疯了么?她是你什么人?!她不过是个妖女!她夫君呢?把她不死不活扔在这便就不管了?”
白煜回的忒淡定,实听不出什么情绪:“那孩子是我的,我便是她夫君。”
只听得啪的一声,酒壶摔下,碎了一地,酒香顺着隔窗窜进来,掩不住的满屋酒气。
美娘的嗓子已是抖得不像样:“你,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你做了什么?!”
白煜未加理会,只是转身向我房中踱来。
未走两步,便听到背后美娘的声音飘出,那音质颇有种挫败感却带着之前未有的狠劲:
“我不准你去。”
屋中衣料并无摩擦声,白煜头也未回:“哦?你有这资格么?别忘了,你只是我军中的医师。”
美娘语气冰冷,却不容置疑:“忘了的是你吧。我虽八岁随你从军,做了你的医师,但我仍是天帝的长女,封号月武公主,有着正统的远古神祇血脉,这还没有资格命令你么?白煜上神?”
屋中顿时沉静下来,诡秘得我都起了错觉,似乎耳边尽是两人被格外放大的心跳声。
时间如同静止般,不知默了多久,只听锦衣萧翠,前襟微响,白煜一个旋身单膝跪地,叩拜座上人:“掌乐司战神白煜参见公主殿下。”未待美娘发话,便又接着说道,语气平静无波,却颇为官腔:“现今臣下有个不情之情,便是为身染重疾的内子寻药,还……”
美娘措辞严厉的打断他:“住口!你身为万众天将之首,统掌司战,太己真人的唯一传人,且不说你竟与个贱族妖女苟合……”
……
我再支撑不下去,耳中嗡嗡声大作,头痛欲裂,只觉喉头一股甜腥翻涌,赶忙将头埋在被褥中一顿闷咳,血滴子飞溅开来,不一会被我揪扯的被褥已是大片潮湿。
白煜……白煜上神,没错。我怎么一点都没想起来,族长被暗杀当日,月殇赶去之时正撞见白煜将轩辕剑从族长的背部拔出,事后听月殇说,白煜同他擦肩而过,没有正眼看过他一次,只是淡淡说了句:“去敛尸吧。”那时月殇复述给我时,眼中愤怒的煞气显露无遗,一反淡定常态的骂道:“我他妈饶不了这厮。”
当时怎么就没能好好记住那名字,重点却只放在惊叹原来月殇也会爆粗口这种屁事上。
哪怕记住的只是姓氏也好,再结合那厚得吓人的锁妖障,怎样也能将他身份猜个八九不离十,我又是何苦会落到这般田地。我竟然可笑的以为他不过是个修为精湛的道人,或者只是个爱好修仙的普通凡人。
到头来出逃的计划被那不该有的该死情愫拖沓至今,搞得自己半死不活的,这一切竟然都是我亲手做下的孽。
猛然间,窗外雷声轰鸣,长风卷起硕大的雨点敲打窗棂,不一会,大雨已成瓢泼之势,这是我来此苑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雨,在这残酷谜底揭晓的夜晚,还真是应景啊。
我从心底渐渐泛出笑意,这样不很好么,对这世上终无了念想,毫无牵挂的了却残生,多么圆满。只不过就是死,也决不能死在仇家,我丢不起这人。
熟悉的沉厚脚步声渐行渐近,我知道,那是白煜的步子,想来那边的谈话已经结束。
我赶紧合眼装睡。被褥陷下去些,他已躺到我身侧,躲着我隆起的腹部,从后边将我紧紧拥住,他用手捻着我一侧发丝滑下,手势轻缓,像极了为我梳头时阿娘的手,这动作他反复做了不知多久,只觉一边肩膀再无发丝垂落,凉飕飕的。我不知他要做什么,又不想同他说话,便只得装睡。
毫无预兆的,他垂头猛的咬住我那侧裸I露的锁骨,火烫的嘴唇辗转撕磨同一寸肌肤,只闻一股子血腥味,颈间两行滚热的液体顺着脊背流下,咬破的创口并不觉得痛,只是染上他唇瓣的灼热,火烧火燎的熬人。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这番侵入骨髓的撕咬原是一种最为上乘的印术,名为烙魂术,此印看似落在肉身之上,实则是嵌在魂魄之中,只要三魂不熄,七魄不灭,便永生永世不会消退。
他为我打上他的烙印,许是觉得最终若我挨不过这劫数,便是在忘川,冥界,或是转世后的茫茫人海中也可将我寻到。
当我完全弄明白他那时的初衷,已是许多年以后。我不知该感动还是该悲凉,这世上怎会有执念如此之深的人。
而那时的我连反抗一下都没有,竟就任由他恣意妄为,相当配合的让他种下了他的孽。
慢慢地,他不再啃咬创口,只是用舌尖将四周的残血舔舐干净,我终是没挨过高热下那舌尖刮蹭引出的麻酥感,口中溢出一丝难堪的呻吟。
他微微征了下,似知道我醒了。
他贴向我耳边,说出了他最后想说给我听的话,嗓音中竟泛着哽咽,他说的很简单,只有两个字:“等我。”
他走后,我坐起身来,脑中空空如也,白茫茫一片。
呆愣了许久,便开始凝气下床,脚一沾地,腿软得根本支不住,便要栽倒,我一把抓住一旁的床幔,却带倒了床边的绣墩。
苏苏风风火火跑来,冲上前来将我扶稳。
她忧心的念叨:“姑姑的身体已是动不得,若想要什么,唤我来就行了。”
我摸索着握住苏苏的手,低声说道:“苏苏,姑姑要走,你能帮姑姑一把么?”
苏苏笑着说:“姑姑是不是觉得闷了?赶明个,我去镇上买些好吃好玩的回来……”
我不耐烦的打断她:“苏苏!我是要离开这里!”
苏苏像是听出我情绪的异样,疑惑的问:“姑姑上次不是试过了么?出不去的呀。您这是怎么了?”
我急切的说:“这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你只须带我到大门口,我这腿现如今打软的厉害,自己走不了。”
苏苏仍搞不清状况:“可……这是为什么啊?姑姑为何要走?”
我焦急得燎心,也不顾苏苏是不是能听的懂,一股脑的向她诉着:“我绝不能死在这!我们妖族世代同天族仇深四海,白煜是他们的战神,他满手尽是我族人的血,这个仇我报不了,但至少不能再委身于他,死也不能死在这仇家!你帮帮我,帮帮我!”
苏苏完全懵了,哭着说:“那孩子呢?以您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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