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魂记》第35章


我送了她不少解闷的玩意,却始终难换她一笑,这么个简单无奇的镯子,她又怎会另眼相看?我摊开手掌,看着自己弄出的拙物,不禁哑然失笑,我到底在搞什么?
去找她时,恰逢她在苏苏房中忆起当年事。我倚在门口尽数听到,我并非有意偷听,奈何却移不开步子。
原来她早有心仪之人,她虽口气淡漠,却听得出之中的隐痛。
他身死,她却仍对他余情……
我摇了摇头,实觉得自己想得多余。
就算是对他已无情,我又有哪会得到她一分半分的感情?我与她隔着族恨,伴着家仇,于她,我是万劫不复的恶人……
罢了……
我手中执着酒壶向卧房走去,走得摇摇晃晃,步履沉坠,只觉得身子拖都拖不动。
不过,那日见到她,我终是没能忍住,可笑的问她,如何才能让她爱上我。
她告诉我,爱没有可能,若是放了她,至少她会感激我。
我掏出怀里的蓝镯,用指尖磨蹭它光洁的外表,垂眸顿了半响,抬头告诉她:“恐怕这感激也是妄想了,我不会放了你。”
我不会放了你,至少现在不能。报了墨钰的恩,我定会还你自由。
便就让我再多些日子,呆在你身边吧……
我信手一捏,手中的镯子顷刻化为沙粉,飘散空中,满目的蓝,沉淀眼中,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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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鬼族历来与天族不睦,连年征战不休。武司得报,鬼君魔炎此次亲帅万众鬼首浩浩荡荡而来,自踏上天界疆土,九九八十一天,硝烟弥漫,烽火连天。
若说此次绞鬼之战也并无同,以往鬼族次次皆败于我手下,今次即便是鬼君亲征,又有何不同?
可万没想到,本是溃不成军的鬼族不知用何种手段掳了天帝的宠妃,那妃子腹中尚有八个月大的龙脉。
皇令传下,不惜代价,必保龙脉。不惜武力,必取炎首。
这是个进退两难的军令,既要母子平安,又要灭了鬼族。
由此,乘胜追击的进攻态势被徒然扭转,几十万天军陈在滨水度,将无望城围得水泄不通,却奈何不了退于城中喘息的十万鬼军。
两军隔水陈兵对峙,彼此不敢妄动。这一不动,便是数日。
我心中很是记挂她,趁夜深人静之时,催动咒术点起魂香,幽迷的暗香中一点点现出她身影,竟比我走时活活瘦了一圈,面色灰暗,戾气遍布,怏怏地偎在床上,像个活死人。
我心中蓦然一抖,待要再细细看去。忽然间,厚重帐帘一摆,一袭黑影没进眼里,我拂袖一挥,迷香尽散。
我本是凝眉冷目转身望向来人,欲要发作,却赫然而止。
来人除下暗色斗衣,是小青。
走时,我曾对她交代,若是那边来消息,若非十万火急之事,勿要找我,战事结束,我便会速速归返。
她如今找到这里,那……那边出事了?
“上神,那边送来一封信,说一定要尽快面呈上神,奴婢不敢忘上神的嘱托,就……就私自打开一看,觉得确实……”
我再听不得她这些絮絮叨叨,一把抢过她手中的信,慌忙拆开。
上边一行淡墨小字:身怀妖胎,半入黄泉。
寥寥几字足以解释方才我所见,我竭力压着抖音对小青道:“你走吧,我会处理。”
还未到天明,我便将众将召集进帅帐计议对策,迅速解决这该死的胶着态势。
一人道:“这真是难办的紧,咱们根本无法大举进犯,一有个风水草动,天帝的命根可就不保了。”
另一人道:“除非,小规模挺进,先声夺人,但要一击必中,否则就再难将母子救出。”他顿了顿又道:“昨日,鬼族又派来使谈条件,一命换一命,咱们倒是可以将计就计,佯装同意,吸引他们注意力,再派几人抄他们后路,暗夜袭入城中,救下母子。”
“不用那么麻烦,我一个人去。” 我淡淡道。
众人当场呆若木鸡,帐内一片寂然。
美娘率先拍案而起:“胡说什么呢?白煜你身兼主帅之职,堂堂的战神怎能随意孤身犯险?”
“既是知道我是主帅,”我将朔银护腕在腕处紧了紧,不徐不疾道:“美娘,你就只能听我的。”我顿了顿,沉着嗓音对帐中每个人道:“卯时夜袭无望城,布兵于城下,若我入城三个时辰未出,便攻城掠地,剿灭鬼族,放了一鬼,便用项上人头换,听懂了么?”
帐内众人齐刷刷单膝跪地,铠甲上锋利坚厚的甲片相互刮蹭,发出的厉声同人声一般整齐:“属下遵命。”
那夜,黑云翻卷天边,厚重云身压降下来,雾霭中沁满的血骚之气让我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也不免有些难受。
我用那只还能活动的手抹了把脸上甜腥粘稠的血,这些个脏物浸得我睁不开眼,发髻早已打散,凝着血泽贴在脸上,很痒,我只得顺道将头发向脑后顺了顺,被血打湿的发丝相当听话地背了过去。
呵,原来这黏黏糊糊的东西也还有点用。
我不知到底斩了多少鬼首,待醒过神来,全身的银白月甲已绯红,整个内衫湿漉漉贴在皮肤上,不知是我的汗,还是鬼的血。
我只知道,握着轩辕剑的右臂再难抬起,整整两个时辰,我一刻未停的挥动,到最后,手臂抑不住的震颤,再加上剑柄上的污血滑腻,好几次剑都要拿不住了。
无奈,我只得用真气将自己的手和剑柄牢牢胶合在一起,估计若要强行打开,必会带下一层皮,不过这样至少不会错手失剑。
方才,我救下的那妃子一路恐惧的尖声叫喊,声声贯刺我耳膜,我再受不住,一个巴掌打下去,让她闭了嘴。
我做出圆壁仙障,将她置于其中,让她悬浮在原形障中缓缓跟在我身后移动。
一路披荆斩棘行到城池中央时,鬼君魔炎便在那里。
蓝炎之火将他周身燃得升腾,一个狞笑,将他冰片似的眼睛衬得更是狠绝:“白煜,你一人屠了我半数鬼首,真是让人望而生畏,不过,也就止于此了,你元神消耗如此,想取我的命怕是没这么容易。”
“废什么话。”我手中的轩辕剑半刻停顿也无,瞬间攻其要害。
魔炎不亏为鬼族之君,几个回合下来,我执剑之手的筋骨已被他尽数打断,看来他很是惧怕轩辕剑,每每着重攻击我的右臂,不过我也没让他好过,在他身上留下无数个血窟窿。
终于到了最后一击的时刻,我站定身姿,看着眼前泊泊流血的狼狈不堪鬼君,我嘴角竟划出弧线,笑了,笑得豪放。
他微微一怔,却也是哈哈大笑,震耳欲聋。
我们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传得老远,几丈开外,倚在城墙上的残兵败将吓得频频后退。
笑音未落,剑影如闪电,直刺魔炎面门。
我这一击快的很,他那边也毫不逊色,鬼冢刀顷刻劈面袭来。
我掐准时机,拿捏分寸,耳边噗呲入肉声,他的刀穿透我右臂的肩骨,我闷哼化作冷笑。
他显然有些无措,肩骨最是坚厚紧致,他没入的刀半刻间实难拿出,我趁机揪住他的头颅,咬紧牙关,聚敛最后的真气挥起轩辕剑,剑闪间,首级应声落地,他连哼都未及一声。
右臂肩骨还含着他的刀,方才我抬起轩辕剑时,基本上是将肩骨反转,刀随力没入更深,我抽出他的刀,右臂则松垮地垂下,还好,大臂与肩膀的连接处尚有一丝半丝的筋肉相连,才不致整个右臂掉落。
我拾起他的头颅,拖过圆壁,向城外走去。
那条将断的臂拖着轩辕剑,剑身摩擦地面的沙质声响老远就能听见,与另一只手下头颅断颈之血敲击地面的滴答声相得益彰。
或许是我这残破之身,杀伐嗜血之气太过震慑,又或许是手中提的首级是魔炎的,他们的君王。那些个尚未受伤的鬼族之将,无一鬼敢扑杀过来,居然慢慢退到两侧,让出条路。
城外天族众将旌旗飘扬战鼓响地将无望城重重围住。
我将战利品随手扔给一名将官,缓步踱到美娘面前,淡声道:“美娘,麻烦你好歹帮我接上这右臂,老这么当啷着,摸起来着实吓人。”
兴许是我口气太过轻飘,美娘的愤怒无以言表,当她看向我的右臂时,却又好似颓了下来。
她一个转身,只留下冷冷的一句话:“过来。我看看。”
她帮我接骨拼肉,起先还好,往后速度不知为何越来越慢,我定睛仔细瞧去,原是因她眼中总是泪花滚滚,模糊了视线所致。
我含笑道:“你又不是第一次上沙场,怎么这般儿女情长,婆婆妈妈?”
她良久也不回,就那么默着。
我催促道:“你快些弄,我赶着回去。”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下次你再做这混蛋事,就别来找我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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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冷苑,已是垂暮之时,天际仍是寒月依旧,荒凉无边。
床上的她,睡得正酣,却形容枯槁,瘦得只剩一层皮包骨。
我鼻中酸涩,强压了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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