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环卿传》第134章


她顿了顿,低声道:“我这里,还欠着你一条命。”
四周静静的,偶尔有夜风扑到脸上,纷乱的发梢掠过面上,有着微微的刺痛之意,我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如锋芒的利刃一般,咬牙切齿道:“我的孩子,是你做的?”
她直直望向我的眼,一字一句道:“当时胡氏猖獗,一切皆是皇上的命令,我也只是奉旨行事。”
刘弘么?
我茫然望向殿前垂着的碧色鎏金青丝绦,木然道:“是么?皇上果真如此贤明。”
事到如今,我已是什么都不愿想了,过去如何,便让它过去吧。
静晗见我这般,急急忙凑上前,似乎还欲多说什么,我挥一挥手,疲惫而漠然:“我累了,姐姐回去吧。”
秋日结束之时,我的身体,终于便是一点一点的坏了下去,每日吐的昏天暗地,太医急急忙赶来的时候,已是三日不曾进食了。
面前之人向我深深行礼:“娘娘,”
我认出了他,虚弱一笑:“胡太医。”
他温和一笑:“是老臣。”
我道:“近日宫中发生这么大的事,胡太医可是安好么?”
他恭顺回道:“劳娘娘相问,一切尚好。”
饶是这般,我却仍然能看出,他发鬓间的白发,确实是多了好些。
慈宁宫那人走了之后,他心里,定然是万般不好过的。
从夏掀开我榻上的九绦鎏金帘子,担忧道:“胡太医,您仔细看看,我家娘娘是什么毛病,近来几乎丝毫胃口也无,吃什么便是吐什么。”
他上前仔细看过我的脸色,脸上有着深深的担忧:“娘娘最近的气色,倒像是憔悴好些。”
我伸出手来让他把脉,勉强笑笑,道:“许是天凉些了,胃口不怎么好,倒也无恙的。”
胡太医的神色阴晴不定,红珠上前一步,满脸担忧:“太医,有何不妥么?”
他深深看我一眼:“臣想单独跟娘娘谈谈。”
从夏和红珠相视一眼,满目狐疑,我心中亦是不解,道:“你们先下去,待我传唤时再进来吧。”
从夏深深行礼:“奴婢告退。”
四周瞬间便是静了下来,唯有殿前的鎏金玛瑙珠帘的碰撞声,如水纹一般,在沉闷的殿内荡漾开去。
胡太医对我深深行礼,满目笑意:“恭喜娘娘,腹中已是有了小皇嗣了。”
他的话如同惊雷一般,猛然在我心中炸响,似是有什么即将从胸口涌出,皇嗣?
我有身孕了?
斑斑的凄然翻上心头,我紧紧捂唇,无声哽咽,硬生生的将自己的惊叫逼了回去。
刘弘如今已是三月多不曾临幸于我,我心中比谁都清楚,这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许是察觉我神色有异,胡太医脸上浮现一丝担忧,轻声唤道:“娘娘?”
我猛然回过神,急急忙拉了他的袖口恳切道:“事到如今,还望太医对皇上那边不要提及此事。”
他直直望向我,猛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娘娘,这个孩子……”
我恍若未闻,以手缓缓附上自己的小腹,满目毅然:“这一回,我定是要护住他。”
我定是要护住他的,刘景,这是我们的孩子。
刘弘夜间来的时候,我正低头打着一枚碧玉鸳鸯佩上的丝绦,明黄色的身影在我眼前停住,我微微一笑,温声道:“皇上来了。”
他怔怔望向我,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而后便是满满的欣喜:“卿儿。”
我上前为他抚去衣襟上的露水,温声道:“皇上是一国之君,行事固然要顾全大局,先前是臣妾自己太过小心眼,幸而皇上不加怪罪。”
他怔然道:“你愿意原谅朕么?”
我嫣然一笑:“三王原本便是叛臣,皇上杀他,情有可原,臣妾只是有些可怜如烟。”
我黯淡了神色,“她好歹在我身边侍奉一场,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臣妾原来还以为,自己已是不祥之人了。”
刘弘似是被我话语所触,眼中闪过一丝怜惜,我转眼便是清明了神色,只微微笑道:“不过,这已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臣妾日后,定是会好生陪在弘郎身边,不离不弃。”
他颔首,轻轻伸手拢住我,语带慨然:“这么些日子来,朕总算等到你的这句话。”
我的嘴角含着一抹谦和的笑意:“先前是臣妾不懂事,日后不会了。”
薄凉的秋风卷起苑内的片片黄叶,瑟瑟作响,天上偶尔有着寒鸦飞过,扇落枝头的最后一片枯叶,已是入秋了。
我静静的望着眼前之人,淡淡道:“姐姐先前说过要助我出宫,此话可是还作数么?”
静晗面上闪过一丝错愕,“自然是作数的,妹妹如今怎的突然想通了么?”
我摇头,恳切道:“仔细想了一番,姐姐之话,也并非全无道理,我如今在这宫里,过的确实不快活,他害死了我爹,又害死了我的孩子,难道我还能和他长相厮守么?
我连见一见他,亦是觉得心口疼的慌,既然如此,与其每日面君,倒不如出去过那神仙般自在的日子。”
她握住我的手,感叹万千:“事到如今,妹妹能想通,已是幸事了。”
我满目担忧:“实不相瞒,事到如今,妹妹只是怕若是出去,宫里的人便不会轻易放过我。”
她用力捏捏我的手心,似是要叫我安心:“妹妹放心,所有的一切,姐姐自是安排好了。”
她唤过含双:“你去拿了那出宫的腰牌过来。”
我满目感激之色:“如此便是有劳姐姐,不过皇上对我,只怕早已是疑心不已,此次出宫,应该是越隐蔽越好,不如便叫含双于夜间送过来吧。”
她深深看我一眼,温和道:“既然妹妹如此说,那我便叫含双夜间送过去吧。”
她叹息一声,幽幽道:“如此一来,我的愧疚,总算能少一点。”
三日后深夜,夜色黑如墨,天上唯有一尊银月,却亦是被薄纱般的乌云掩去了一般。
我一袭素服,握紧手中的腰牌,独独立于西华门外,漠然望向远方,不远处的宫里有人奔走相告,伴随着宫婢们撕心裂肺的呼喊:“走水了,走水了,华穆苑走水了,快来人阿。”
曦儿之前的话依旧在耳边响起:“娘娘无须为我怜惜,我此番终于能为我姑姑报仇,已是生平最快意之事了。”
从夏不动声色的上前搀住我:“娘娘,如今那药的药性应该也是过了,说起来,那含双也是该醒了。”
我望了望远处冲天的火光,紧了双眸,半响方道:“是啊,曦儿如今,应该也已是没了。”
红珠上前替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轻声道:“小姐,走吧。”
我低低应了一声,转身上车,车夫一抽马鞭,那马顿时飞快的奔跑起来,登时便是离那宫门越来越远。
我的心里,没有半点后悔,刘弘,你说你心中有我,那我便要你亲眼见着我的灰飞烟灭,我要让你,痛不欲生。
我终于离开了那个地方,这里是边塞,刘景口中最广阔的地方,我在这里,看他看过的景色,喝他喝过的茶,走他走过的那些路,一如他正在我身旁。
十五日后,传言已是漫天纷飞,便如边塞这里的小城,亦是有了不少消息,我近来倒是常爱去闹市的茶肆喝茶,那里,一向是这边塞里最热闹的地方。
“小二,这里还要两壶清茶。”
店小二满脸笑意,忙的脚不沾地:“客官稍等,马上便来。”
邻座的几位妇人讨论的不亦乐乎:“听说那宫里原本如日中天的赵娘娘,不知何故,被皇上赐以极刑了。”
有人疑惑:“听说是那赵娘娘,犯了什么错了?”
那妇人轻蔑一笑:“你们说的都不对,我有一远方亲戚在宫里做事,据她说,那赵娘娘派人烧死了皇上最心爱的妃子,故而才能惹祸上身的。”
“皇上如何知道是她做的?莫不是有人见着了?”
那妇人摇头:“据说,当时一片火海的时候,便见着那赵娘娘的贴身侍女从殿内冲了出来,后来火熄了宫人们再赶进去便只见着殿内有着那娘娘的尸体,听说脸都烧没了,样子别提有多恐怖了。”
我轻托起眼前的粗瓷茶盏,嘴角,到底是无声无息的笑了出来。
刚过了点灯时分,红珠进来,笑道:“小姐今日似乎很是开心。”
我抿唇道:“事端都没了,自是开心的。”
她似是察觉什么,轻声道:“宫里来消息了?”
我思索半响,方轻轻道:“是,一切安好。”
塞外的落日,到底是圆些,独独悬在天地的交界处,天地间皆是被它染了个通透,我孤身坐在屋外,远方响起牧羊人凄凉的牧歌:青日在上,我那离家远去的征战儿郎,你可还记得你的故乡,不见昔日双亲,早已是两鬓白如霜。
我以手轻轻抚上自己微微凸出的腹部,朦胧的泪眼里,仿佛又见着了那人的模样,身姿翩然,眉目温润,一如初见。
刘景,我在这里,我会等你,永生永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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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卿传》四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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