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蝶山庄》第35章


他浑浑噩噩地走出了化蝶轩,双腿似乎已不属于自己了,倘若能够像从前般无牵无挂该多好,他总是孑然一身,唯有影子是不会背叛他的。
再回首是百年身,覆水早已难收。
沈流岚失控地按着胸口,气血翻涌,令他忍不住弯下腰去,远远地,他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抹碧色。
“你咳血了?梦洄姐姐怎么了吗?”梦浔匆匆跑到他身边,一语便道破了他的病情,她不管不顾地吟出咒语,青光拂过他的胸口,登时那种郁结感便减轻了。
“我没事,快收了你的灵力。”他握住她的手,察觉到她刚刚有了些许暖意的指尖又失去了温度,便心疼地皱了皱眉。
“你把梦洄独自留在化蝶轩了么?”随后赶到的白衣男子目光微凉,清雅的面容上不再是笑容淡然,喻径渊逼视着眼前的男子:“回答我。”
“是,又如何?”沈流岚挑衅般地扬起了眉,凤目竟是冷冽刻骨,他第一次没有收敛那犹如王者的气势,伤感与无奈霎时被凌厉的傲气取代,唯独他,他不想为了梦浔退让!
唰——铛!
湛卢出鞘,漆黑的剑身极其迅捷,沈流岚一把将梦浔护到身后,然而这个动作让他来不及拔剑,只得生生用剑鞘接下了这一击!
条清晰的刻痕突兀地印于牛皮剑鞘上,喻径渊的内力震得他虎口发麻,然而,蓝袍男子却是强撑着一步未退。
碧衫少女惊骇地捂住了嘴唇,哥哥……哥哥的剑带了杀气!
“浔儿,让他离开山庄。”喻径渊收回长剑,温润如玉的面容不起一丝波澜,但这样,便代表着他不悦已极。梦浔咬了咬嘴唇,刚要开口劝阻,他便开口补了一句:“现在。”
寒风吹得他黑发纷扬,白衣男子一拂衣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直奔化蝶轩的方向。
哥哥真的是很在意梦洄姐姐,自她记事起,从没见过哥哥发这么大的火。他素来是谦和而从容的,哪怕习剑,也完全不似绝顶剑客般难以接近,她印象中的哥哥,总是张开了手臂等着她,笑容温暖如春。
“你该惹哥哥生气的。”梦浔忍不住抱怨道,她一顿足,清秀的小脸上有掩不住的为难:“好啦,我陪你去至乐楼。”
沈流岚没有开口,一切都开始于这个偏僻的山庄,他的目光忽地有些茫然——离开了,便能忘么,便能放开么,便能当作一场弹指而过的梦么?
、第七章 月落星稀天欲明【伍】
“你看你看,这里真热闹啊,我们山庄只有到过年的时候大家才会聚在一起玩的。”九韶城内,一个年方二九的少女拽着身旁的蓝袍男子,一副恨不得扑到摊子上的眼馋模样。她左顾右盼,唇角的笑容半是好奇半是欢快,长至腰间的黑发时不时拂到蓝袍男子脸上,令表情淡漠的男子不由与她尴尬地拉开距离。
山庄之人出庄的机会本就不多,梦浔心里虽然担忧,但外面轻松的气氛让她感觉畅快了几分,孩童般的心性便不自觉地显露出来。
“啊,那里有……”快要走到一个岔路口时,她的注意力被一个摊子吸引了过去,沈流岚手疾眼快,他一把拉住了眼冒星星的碧衫少女,无奈:“至乐楼在这边。”
“可是……”可是,她觉得那个小摊卖的瓷人很像他呀。梦浔偷偷瞄着他的脸色,忽地下定决心,用力挣开了他的手!
她飞快地买了一个瓷人回来,脸颊因为跑得太急而泛起潮红,她把瓷人塞进他的手里,笑容清澈得不似人间,格外好看:“喏,像不像你?”
沈流岚端详着手里的小东西,不禁失笑——这瓷人做工很是精致,乌漆染就的发略随意地束起,朱砂点成的薄唇轻弯,面容透出粉团团的颜色。一双凤目悠然自得地闭着,苍翠欲滴的长箫横于唇边,竟是栩栩如生。只不过“他”并不穿蓝袍,腰间也没有配剑,眉眼间甚至隐约可以辨别出喜气,与他孤傲的气质大相径庭,亏她看得出!
“怎样?等我哪天做一柄纯钧出来,嵌在这瓷人腰间。”碧衫少女用指尖碰碰瓷人的脸,笑靥若花,却不妨被他一把捂住了嘴,沈流岚眉头紧锁,目光戒备地环视四周,道:“低声,隔墙有耳。”
这世上觊觎纯钧的人数不胜数,他现在重伤未愈,要是有人趁机发难,他亦是很难全身而退,更何况他还要保护她!
梦浔忙不迭地点头。
沈流岚叹了口气,一手拿着瓷人一手拿着纯钧在大街上招摇过市,这大概是他一生中做过的最疯狂的事了吧?
叩叩。
至乐楼的门板被轻轻敲响,原本正调试琴音的江南女子手指一顿,现在正值晌午,平时很少会有客人来的。叶琴师诧异地起身,打开大门——
“师姐,我回来了。”蓝袍剑客的脸色略显苍白,他站在一片明媚的逆光之中,眼神安静而从容,恍若隔世。
“流岚?天啊,流岚,真的是你……”坚强的女子仿佛刹那间崩溃了,她定定地看着他,手指抚上他俊朗的轮廓,泪如雨下:“太好了……”
她的弟弟,她唯一的,最后的亲人,只要他无恙,便是对她最大的慰藉。
“怎么会这样清瘦了,你吃了很多苦罢。”叶琴师心疼地拉着沈流岚的手,陡然被他手指上异样的触感惊到,她放开手,他手指上细长而深刻的伤痕便毫无掩饰地暴露在阳光里,那一小块皮肤,竟是惨白如纸。
是利刃割出的伤口,再深一寸他的手便会废掉,叶琴师不由皱眉:“流岚,这伤是因何而来?”
“没事。”蓝袍男子轻描淡写地敷衍道,只字不提当时的惨绝,他笑得释然,目光却忽地凝固了一下:“擦拭纯钧的时候手滑了……啧啧,人言道快刃伤手,果真不假。”
“流岚,你该不是忘了是谁把你带大的了吧?”红衣女子收住了泪,双臂环胸,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美目流转,柔软的水袖垂落到她的脚背上:“你到底还是在维护梦洄,休要瞒我。”
“叶姐姐,我代替梦洄姐姐向你们道歉,请你不要怪她,她现在,她现在……”碧衫少女本来一直沉默着,此刻却是再也忍不住,她朝着叶琴师敛襟行礼,语气颤抖而惶急。
“梦浔。”沈流岚想扶起她,却被她坚决地躲开,梦浔无措地低着头,然而,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抬起了她的脸,叶琴师笑容宁静,仿佛雨后初晴的天空:“傻丫头,我不过是吓吓他而已,我怎会不知道他是自己握住剑锋伤了手,你啊,居然这般单纯,以后如何看得住他?”
“谁……谁管他……”梦浔双颊绯红,匆忙地否认道,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她眼里对他的爱恋,被叶琴师一眼便瞧了出来。
叶琴师掩口轻笑,没有再说下去,师弟平安归来显然让她心情极好:“你们还没用过午饭罢?先进房里坐坐,我这就去准备。”
“师姐,还是我去更好,你歇着便是。”沈流岚一边走一边接口道,狭长的凤目在至乐楼内简单地扫了一圈,心里对这个地方便了解了八、九分。
叶琴师颔首,完全没有指给他方向,只是亲热地带着碧衫少女往室内去。待得两人坐到椅子上,绯衣女子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对面的梦浔,她声音诚恳:“谢谢你,梦浔,谢谢你照顾流岚。”
“没有……我经常给他添麻烦的,又不能替他分担什么,我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啊……”梦浔连忙摇头,眼神黯淡,透出了压抑许久的失落和自卑,她单薄的肩头瑟瑟发抖:“是我缠着他,可是,哪怕他是因为内疚而对我好,我也不愿意放手……我配不上他,却希望能守着他的笑容,真是太奢侈的念头……”
“在你心里,流岚是很强大的人,对不对?”叶琴师的手扶着她的长发,少女的眼神彷徨无依,显得很是脆弱,她茫然地点点头,叶琴师便笑了:“强大就会寂寞,那种万人之上,俯瞰天下的感觉并不畅快,仅仅是一片空旷的虚无罢了……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你可懂得?”
“但是,他……”梦浔的内心激烈地挣扎着,叶琴师止住了她的话,把话锋一转:“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听完后,你自会明白。”
“在很久之前,有那样一个少女,美貌超群,剑技出众,她一直很快活,在她心里,她最重要的人便是养育了她的师父和年幼的师弟,三个人的日子很平淡,却也很温暖。”
“岁月静好,当年的少女长成了风姿绰约的女子,武功愈发精湛,纯钧在她掌中翻飞之时,她的光华震惊了全江南——她成为了江南最负盛名的女剑客,何况她还弹的一手好琴,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其中甚至有王公贵族,名门弟子,然而,她的心脏却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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