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明》第102章


毕竟……是她的哥哥,间接将朱耘琛害得废了武功。
此刻在病床前,所有的人都是眉头紧锁,等待着妙神通的诊断。片刻之后仍是不见回答,施冬惠忍不住了,问:“这位前辈,耘琛的伤势如何了?”
“经脉受损,真气逆行,暂时不可再习武。”妙神通沉着道,“不过好在没有性命之忧。”
这个诊断与当初洪大夫所言一致,令不少苍山派弟子都有了意见。那脾气最火爆的就属八弟子弛敏,一听这话,恶狠狠道:“什么破神医,我看你根本就是个骗子!”
“弛敏,闭嘴。”施冬惠冷冷出声,转向妙神通道,“毒圣前辈,不知你能否治好耘琛的伤?”
妙神通点点头,却仍叹口气道:“朱掌门的伤势不容小觑,必须完全休养好才能继续练武。至少……需要一年时间。”
“什么,一年?”大弟子徐炎飞脱口而出,蹙眉道,“师父是苍山派的掌门人,不可能一年都不练武。”
“你们的家事与我无关。”妙神通摊开双手,漠然道,“既然掌门不能不懂武功,换个人来当不就好了?”
话一出口,在场之人皆愣了一愣。
苍山派虽是武林元老之一,但朱耘琛身边的弟子大多年纪较轻,最年长的也只有三十岁的徐炎飞;门派之中又没个长老坐镇,出现这样的情况,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一时无人说话,最终还是施冬惠开了口:“凌舒,掌门之位……就交给你了。”
“……!”
这样的发展令所有人俱是一震,而其中最惊讶的,便是司空镜与凌舒。
“师母,掌门之位……不是应该交给大师兄的么?”凌舒颇为震惊地望着那神色不变的师母,“就算是给二师兄,也不该轮到我啊。”
“这是你师父的意思。”施冬惠不假思索道,“炎飞身体不好。这个掌门之位……只能交给你。”
话毕她还不动声色地瞄了对面的司空镜一眼,又道:“你要带那个丫头回去,我不拦着你。但苍山派的情况你不会不了解,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
凌舒不答,只是一直沉默着,而对面的司空镜亦是同样。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的身上,似乎在期待什么答案;然而在此刻,这个一贯潇洒的人,也有了几分迟疑。
他是知道的:倘若他真的当上了苍山派的掌门,司空镜绝对不会与他一同离去。她并非孤身一人,她有病重的哥哥和侄子需要照顾,也有天玄阁需要去打理;就算没有这些,以她的傲气也决不会回到苍山派面对所有人的冷眼。
他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话,最终还是施冬惠打破了沉默:“你们都出去罢,不要打扰毒圣前辈。”
众人闻言一同出了屋去,待关上门后,凌舒迫切地想要找到司空镜,却发觉她早已不在附近。
不知她是何时离开的,也不知她究竟去了哪里,他的心中莫名有了不祥的预感,连忙问朱雨寒道:“师妹,阿镜她去哪里了?”
朱雨寒指了指对面的一间院子,“刚才大师兄和她说了两句话,就把她带到那边去了。”
“……大师兄?”凌舒有些惊讶。
作为苍山派的大弟子,徐炎飞在这件事上一直没有表态。他个性温吞,虽然因身体不好而武功平平,但在苍山派是很得人尊重的。
凌舒想不通徐炎飞为何会找司空镜交谈,但心中却像是堵了一块,不好的预感团在心头,令他茫然而又不知所措。
***
盛夏将去,又逢初秋,豪杰山庄却还是如初见时那般一尘不染,庄严整肃。
司空镜站在池塘边上,有些不解地望着面前的青年,等了许久也不见对方出声,便问:“不知徐公子找我来有何事?”
徐炎飞并不看她,面对池塘而立,似乎在眺望远方,又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
“……故事?”她愣了愣,“关于凌舒的?”
徐炎飞摇头,“关于我的。”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要找自己来说这件事,但司空镜想此人成熟稳重,定有他的道理,便道:“我洗耳恭听。”
徐炎飞暗暗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却不夹杂着一丝感情,叙说道:“我是苍山派最早入门的弟子,虽然不及四师弟有天赋,但也勤学苦练,师父一直有意将掌门之位传予我。结果有一年下山,我结识了万华谷的一位坛主,从此陷了进去,再也无法自拔。”
万华谷乃是武林中为数不多的邪派之一,弟子皆为女子,有着极为严格的门规,就算是死也不能触犯。
因为不常参与江湖中的事,司空镜对此也只是有所耳闻,而今从徐炎飞的口中听到之后,不由一讶。
“当年师母竭力阻拦,而我……最终还是在私奔的前一天选择留在了苍山派。也就是那个晚上,她……前来刺了我一剑,正好在肺上。”他说着笑了起来,可悲地抬起手指了指胸口,“就是这一剑,毁了我一生的武功。”
“……”司空镜登时明白了他的用意,因为——这情境实在太过相似了。
不错,如今的她已是武林正派眼中的妖女,跟着天玄阁的人助纣为虐,任凭她再怎么解释也无法洗清这罪名。
当然,她从没有去解释。
而徐炎飞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动摇,续道:“故事的结局就不用我说了吧?我现在……大概连弛敏都打不过。而她也……不知所踪。”
司空镜微合双目,问:“为什么要与我说这些?”
“我与四师弟拜入苍山派只差了两年,他的心性我太过了解。”徐炎飞摊开手来,苍白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他虽然看起来不学无术,但实则武功早在十八岁那年就胜过了我。二师弟个性要强,每次输了之后都会死缠烂打,可是每一次切磋,四师弟都会主动败给他,最后一笑而过,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司空镜听后笑了笑。
这的确是凌舒的个性,从不看重输赢,总是笑过便罢。
而她想着想着,也明白了徐炎飞接下来要说的话。
“四师弟不会丢下苍山派不管,我想你也不会同他一起去秣陵。你们若是想走……趁现在吧。”
司空镜慢慢低下了头。
其实在施冬惠说出要凌舒担任掌门之时,她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不管怎样他不会抛弃苍山派,不管怎样她也不会前往苍山派,这便是永远也无法战胜的矛盾。
“你觉得……我会让他成为一个背信弃义之人么?”她苦笑着摇头,“在朱掌门康复之前,整个苍山派只有他能担得起重任,你觉得……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么?”
也许是看出了她的决然,徐炎飞只是摇头:“罢了……罢了。”
他一边叹气一边离开,而司空镜也在他走了之后缓缓蹲了下来,抱着脑袋不说话。
她……太想走了。
的确,她一直在遏制着这样的冲动,恨不得现在就拉着凌舒离开这里,从此浪迹天涯。
可是她不能。
他有他的苍山派,她有她的天玄阁;她不会随他走,他也不会留下。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昨晚那个被她掰成两半的酥饼,也终于在这时明白了他当时未说完的话。
……也许掰开了之后,就会面临别离。
她捂着眼睛,几乎蜷缩成了一团,朦胧中感到有什么人移开了她的手,继而是一个熟悉的脸孔出现在眼前。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即使是不去交流,他们也能够明白对方的意思。
“你回秣陵去吧。”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苍山派少不得你。”
尽管知道她在强颜欢笑,凌舒也只能轻轻地抱住她:“那你呢?”
“我会先去将我娘下葬,再回天玄阁,找到治疗哥哥的办法。”她咬着唇道,“在你的师父康复之前,你必须担下这个责任。”
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隔在两人之间,纵使是在相拥之时,她还是感觉离他很远。凌舒沉默了许久许久,终于点了两下头,一字一顿道:“一年。”
尽管只有寥寥几字,这句话却好似千斤般沉重,仿佛要说很久才能道尽:“等我一年,我来娶你。”
“不要保证。”她紧紧地闭着眼睛,将头埋进他的怀里,“我……最害怕失望。”
的确,眼看师父的伤势渐重,他道不出半句承诺。就像她先前说的一样,凡事一旦言得绝对,难免要出什么纰漏。
不等他回答,司空镜便一把将他推开,决绝到有些残忍:“我今天就走,后会有期。”
望着她毅然决然的眼神,凌舒反而不知该说什么,许久才露出了一个笑容:“既然要送别,就开心一点吧。”
司空镜点头,抿出一个笑来:“走吧,不要回头。”
“一年……一定要等我。”
她应了应,却未出声,半晌已然走远。
不知她究竟有没有听到最后一句,凌舒虽是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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