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林醉》第14章


孟魂君勾一勾嘴角,任苍岚愣了一下,然后突然站起身,像一个孩子一般指着孟魂君吱哇叫着“你笑了,你竟然冲着我笑了”的时候,孟魂君也会哭出来。
任苍岚局促不安地拉着孟魂君在寨子里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终于一跺脚,将她拉去了她的房间,然后指着墙上莫名多的一张硕大无比的画,手舞足蹈地问她好不好看,说着“老子知道你喜欢这些耍笔弄墨的东西”的时候,孟魂君的眼睛有些潮,已经又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那幅画上是一只于崖角之上径自梳理羽毛的骨雕,神情悠闲眼神犀利,似是下一刻便会昂扬展翅斜插入云。这画的意境极好,只是这作画的人明显不擅丹青,鹰……肥了些,羽毛……也稀疏了点,这风骨……自然也就差了。
任苍岚狠狠地握了一下孟魂君的手,眉眼一竖,那张刀削一般棱角分明的脸瞬间就有怒气一闪而过,他一扬手就要朝那幅画扯去,看样子是想把那幅画给毁了,“你不喜欢老子撕了就是!”
孟魂君用力扯过任苍岚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然后在文案上找了一支笔,踮着脚尖,就在画的右上角写了“千军万马”四个字。孟魂君的字写得娟秀,映着作画人苍劲有力挥斥方遒的笔法,反倒添出一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恢弘。
只是这么简单的动作,任苍岚那张本来还充满怒气的脸上转瞬就眉开眼笑,一把搂过孟魂君的腰,抱着她在原地就开始打转,等转的累了,任苍岚把头轻轻地枕在孟魂君的肩上,“我送你一幅画,你把自己送给我当回礼好不好?”
孟魂君没有开口,在他怀里却也不动,只轻轻的把脑袋靠在了任苍岚的肩膀上,眼泪终还是滚落了下来。
这一切早在八年前就已经发生。司云音想,她当时必然不是这么善感爱哭的女子,更遑论而今在世事的打磨下,早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孟魂君。
只是,也许,任苍岚,注定了是孟魂君的一场劫难。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刀山火海,沃野千里
即使是支离破碎的画面,也看得出任苍岚其实对孟魂君极好,只有偶然间在论及赵清焕的时候才会勃然大怒,却终还是舍不得对孟魂君发脾气,直待赵清焕以交还孟魂君为条件提出议和,任苍岚当着孟魂君的面撕了议和书,神色间是遮掩不住的桀骜,“老子不怕死,老子的兄弟更不怕!”然后转过身,紧紧抱住孟魂君,声音中有着细微沙哑,“我就是不想放你走。”
司云音知道,这幻境是孟魂君的幻境,却未必由得她做主,即使她知道这结局,也未必由得她改变。
楚洛将右手的手指咬破,在幻境中滴了滴血进去,但见幻境突然就蒙了一层猩红的纱,然后孟魂君毫无血色地躺在床上,她先是一阵惊恐,然后抖着手抚在了自己腹部,脸色越发的惨白,接着是任苍岚闯进来,看着床上苍白如纸的孟魂君,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却又不敢用太大的力气,一身的隐忍全部汇在这双手上不停地颤抖,用一种哀如心死的眼神看着她,“那除了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你怎么舍得?!”
孟魂君张开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脸上的痛苦溢满了眼角眉梢,可最终也只能看任苍岚一拂袖子将桌子上打包好的所有行李,全部扫在了地上,然后一把扯过墙上的骨雕画,只听“嘶——”的一声,便从中撕作两半,然后扔在了地上,接着甩身便走。
孟魂君愣愣地看着散落一地的画纸,眼泪渗进枕头濡湿一片,她坐起身,将骨雕画捡了起来,弹了弹上面的灰尘,月光刚好洒下来,在她房间的窗纸上刚好映出了一个人的剪影,孟魂君望着窗纸上的剪影发呆,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无力反抗的绝望,像是终于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角的泪“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赵清焕来接孟魂君的时候,任苍岚义气方遒的立在正堂之上,望向孟魂君的眼中竟已再看不出一丝的痛苦颓然。
赵清焕走向一边的案几,倒了杯茶递在孟魂君手里。
孟魂君颤抖着手慌乱地将茶水洒落在地上,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杯盏完好地重新回到赵清焕手中,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边具象出另一个自己,接过杯盏,朝着任苍岚的方向走过去。
孟魂君想喊,却谁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她想重新打翻那樽盛满茶水的杯子,手却直接从杯子上穿了过去,她突然变成了自己故事里的局外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自己悔恨一生的画面,即使撕破了喉咙扯断了手臂,也无力阻止。
“魂君,谢谢任寨主的照顾。”
任苍岚微愣了一下,深深地望了孟魂君一眼,淡淡地扫过她手里的酒杯,一把夺过,仰头就一饮而尽。
茶水喝完,任苍岚一把便将杯盏摔在地上,仰头朗声大笑,嘴角蜿蜒出血丝,却因一时气不顺,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的血喷在地上也喷在了面前孟魂君的脸上,他抬起手,细致地用袖子抹掉孟魂君脸上的血,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这两年,你总不愿开口与我说话……你的声音,比我记忆中的……还要好听……”
孟魂君看着任苍岚朝着自己影像的方向倒了下去,看着自己的影像被眼前的景象吓的手足无措,然后伸手去扶任苍岚,终因身子太过虚弱被一起带倒在地,最后抬起头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身后的赵清焕,“茶里,茶里竟然有毒!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赵清焕低头看着孟魂君怀里的任苍岚,语气中含着狠厉,“你知道他继续跟官府作对,最终的结果只会被剿灭,所以为了保他才答应跟我走……孟府被抄家流放,你在风月楼里等了他那么久他都没有出现……如此背信弃义,你竟还是爱上了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任苍岚就是任家的儿子,是和你有着婚约的未婚夫,任家被满门抄斩的时候他逃了出来,换了名字沦落在这枕霞山做了山贼!”
孟魂君看着自己的影像抱住任苍岚的胳膊猛地收紧,身子前倾就吐出一口黑血来,这是她郁结在胸腔多时的一口心头血,现在吐出来,浑身却是更加的酸软无力,影像低下头,摩挲了一下任苍岚的脸,“任孟两家出事的时候,我们都还太小……我没有等到他来,又有什么资格要他一定信守承诺……就算他真的背信弃义,他就必须得死吗?!”
看着这一切,孟魂君终于再也站不住,噗通一声便跪坐在了自己的影像身边,眼角红肿,竟是流下了两行血泪!她想再摩挲一下任苍岚的脸,手却终还是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眼角的血泪顺着脸颊滴落在任苍岚身上也未曾做出丝毫停留,便直接滴落在地上,她却又一次抖着手朝着任苍岚的方向伸了过去。
她究竟要让自己失望多少次,才愿意接受一切已经不可扭转的事实!
便是此时,画面突然再次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孟魂君身上再次着了那鲜红的嫁衣,只是这次映着她脸颊的血泪却是说不出的可怖!然后,便是掀开的帘子之下那张刀削一样棱角分明的脸,和他盯着孟魂君的眼中一瞬间的失神。
就是这一瞬间的失神,孟魂君的瞳孔蓦然放大,捂住心口就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你认出我了对不对!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认出我了对不对!你没有背信弃义,我却是怎样害了你!”
孟魂君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所有的痛苦与绝望都喊出来,终于,咳出一口血,颜色比嫁衣残艳,然后便晕了过去。
孟魂君醒过来的时候,还是躺在虚弥山的树林里,她坐起身,用手抹了抹脸,神色间已然平静了很多。就在此时,她的面前却突然伸出一双白瓷一般细腻的手,腕骨处尤其纤弱。
孟魂君抬起头,这伸出手的姑娘她记得,正是前些日子跟在花林醉身边的司云音。待她看清司云音怀里抱着的那团毛茸茸的东西,呼吸声便又开始剧烈起来,扯过司云音的手,便朝着女儿红扑了过去,人未至,倒又先吐出一口血,身子随之便又摔在地上。
“你这样拼命,就不怕他醒来已认不得你?八年了,还不如现在挖个坑把他埋了了事,或者……我听说,赵清焕被调入殃都,官运亨通,福禄双全。”
孟魂君颤巍巍地站起身,嘴角的血,身上的土,全都毫不在意,只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被司云音抱在怀里的女儿红,唇齿间吐出的句子飘在空中,仿若沾染了血腥味,“即使不记得了,即使他一辈子都再不可能醒过来,我就是舍不得……我曾以为,我的人生早在十三岁那年被抄家沦落青楼的那一刻便已经毁了……我曾以为,人生须臾百年,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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