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江山》第37章


陶花一勒战马停住,圈转马匹往敌军方向过去。旁边侍卫见此情景,全都不明所以,也都跟着停下来,这一千轻骑兵顿时混乱起来,最后凌乱万分竟然全都停在了此处。
第二十章:离间(5)
秦文察觉有异,回头看见周军全部停住,陶花更奔驰过来,不由大怒,“你还不快走?!”
陶花放缓马匹,远远喝问:“秦文,当日杀我父亲兄弟的周国来使,是不是你?”
他手中双枪在两名契丹骑兵的身上,回头望向她,远远地看不清神色,“我们回营再讲此事。你快走!”
陶花心底最后一丝飘渺的希望也破灭了。若不是他,他必然会说。他既如此回答,定是他无疑了。
陶花拉开玄铁弓,搭上三支铁箭,缓缓向敌阵中拉开了弓。
他四周全都是敌人,根本顾不得这边。她箭支一发,定然能将他射毙马下。
她的弓箭得自名师真传,不用在此时,更用在何时?
可是她的双手却颤抖了,终于缓缓还是将弓箭放下。
他已经杀得眼红,身上素甲溅满鲜血,回头时见她仍在原地,声音已近沙哑吼道:“你疯了么!快走!”
陶花定睛往敌阵中望过去,因她这一阵耽搁,这支百人小队不能撤退,虽然个个骁勇,进退紧密有致,却终于敌不过重兵包围,已经死伤过半,连战马也大都受了伤。如果她此刻转回头按原计划跑往谷口,恐怕这一百人会全军覆没于此处。
千军易得,良将难求。似秦文这般将领,恐怕一死之后再无可继之人,那么讨伐契丹吴越,都会变成可望不可即之事。
家事为小,国事为大,这是陶家历代的祖训。
刚刚萧照影完全可以趁她心神恍惚时命人一箭射死她,她却没有那么做。以萧照影的为人,留她性命决不是为了什么姐妹情谊,她必是想留下她来对付秦文,她知道她一定会为父报仇。
可她若是那么做了,岂不是遂了敌人的心愿。
军情紧急,再不容她犹疑。陶花伸手至箭壶,拿出焰火箭射向天上,同时命自己麾下所剩兵士杀入敌阵,连贴身侍卫也不留。
虽然敌军还没到伏击地点,但是焰火箭已出,伏军的将领应该知道来此地决战。
第二十章:离间(6)
再等得片刻,她自己带着的这一千人也快全军覆没时,周军的埋伏队伍赶至此处。秦梧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陶花紧绷的心弦总算松了下来。
她回头望向敌阵中,一时竟没找到秦文,不由吓得心惊一回,赶紧再定睛寻找,终于找到他的兵刃,只是那持枪之人,身上再无一处白净,全身便似血池中捞出来的一样,早已分不清哪些是敌人的血,哪些是自己的血。
陶花找到他时,正看见几个契丹将领围住他。想是别处的周军都杀得差不多了,便来专攻他这一个。
她看见有个契丹将领使条镔铁链,正牢牢用双手绞紧链子,锁住他的右手枪,他一时挣不脱,左手枪在应付左侧敌人,也无法回救。这时右侧又有人持刀往他右腿劈下。
秦梧刚入敌阵,无论如何也救不了近火。
陶花犹疑一瞬,不知道该不该施救,战机便在这一转瞬间失去,等那钢刀落到腿上,鲜血四溅之时,她再想抽箭已经晚了。
陶花心痛如绞,只恨不得那钢刀是砍在自己身上。原以为他右腿必然不保时,却见一支白羽箭倏地飞至,将那钢刀斜斜震开。陶花顺箭支方向看去,正看见萧照怜手中空着的铁弓。
陶花暗自庆幸,同时也深深后悔自己刚刚的犹疑。她拿出三支铁箭,射落那使铁链的将领。接着纵马到一处高地,箭无虚发把自己的箭壶和箭囊全射空了,便圈马回了中军营地。
刚进营门,身心一下放松,竟然一头栽下地去。
门口的哨兵急忙过来扶住她,她摇头吩咐:“你们找条绳子来,把我绑了去见大王。”
哨兵当然是不敢,陶花只好自己走到赵恒岳帐前跪下。
门口的侍卫都是近侍,一边过来问“公主怎么了”,一边早有人去报给了大王知道。
赵恒岳正在巡防,一身重甲赶了回来。侍卫颇懂事体,已经把陶花接进帐中,赵恒岳一挑帘,看见陶花跪在地下,右臂受伤,满目眼泪,吓得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近前,“阿陶你怎么了?”
陶花低着头,“我有辱使命,义气用事。本来让我去诱敌,却中了敌人的离间计。请大王处置。”
赵恒岳蹲下身来,“阿陶,凡人都有弱处,没有百战百胜的将领。你不要自责。”
她仍是跪着不动。
第二十章:离间(7)
他继续劝慰,“哪一个名将不是在败战中成长起来的?飞将军李广曾被俘于匈奴,南梁奇将陈庆之曾全军覆没、剃发逃命,你败一次,便多一次教训,以后也就多了一次胜算。若是一败便处置将领,那岂不是把惨重代价换回的教训也给处置没了?再说,今天这一局本来就凶险,你不知道我……我多担心你。”说着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她仍是不语。
他开始担心,“到底怎么了?”
她抬头望向他,仍似不相信般,“杀害我父亲兄弟的周国来使,竟然是——秦文?”
赵恒岳毫不见惊讶,只是平平回了一句:“你都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
他点头。
她所有的哀伤与怒火都在此时发出,蓦地痛哭急斥:“你早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都是这么对我的吗?我一直把你当亲人一样,你,你怎么忍心骗我?!”
他没有说话,等到她哭得累了,停下来喘息时,先把自己随身的水袋解开递给她,而后撕下袍襟,帮她缠好还在流血的伤口,一言不发将她抱入怀中。待她气息稍平,轻声说道:“这件事,戚二爷也知道,他还跟我商量过要不要告诉你。你说,我们为什么没告诉你?你现在知道这件事后,难道比以前更加开心么?”
陶花不语,她自己也明白不该冲赵恒岳发火,只是她心中波涛汹涌,总需要一个出口。发泄过后她也有些后悔,拿起水袋饮了一口,问他:“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二十一章:伤情(1)
第二十一章:伤情
乌由谷外杀声震天,明晃晃的太阳如人间任何一场大战发生时一样,安然照着这一场新的屠戮。
赵恒岳回来之前已经把各处都安排好,此刻专心拉着陶花席地坐下,缓缓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遇见你的时候,是多大?”
“十一岁,你跟我说是十一岁。”
“是啊,我那时已经十一岁了,你可知道我那十一年是怎么过的?”
陶花沉吟一刻,想起当日遇见赵恒岳时,他骨瘦如柴,弱小得不似十一岁的少年,倒是生柴火驾轻就熟,并且十分乖巧谨慎,心知他生活必然困苦,只是自己一直没有细问过而已。
他十分平淡地述说起往事:“我很小的时候就到继父府中了,已经不记得原来的家是什么样子,甚至我妈妈的样子,都很模糊,我只记得她抱我在胸前的时候,怀里温温软软的,其他的都不记得了。五岁的时候被契丹人抓住,他们知道我继父是太子,绑了我们一家三口在牛车上示众,还脱了我们的衣服,烙上奴隶印。”他说着脱下长靴,指着脚踝上一个印记给陶花看,陶花看得惊心,他却似在说旁人之事,毫不关己。
“我继母不堪受辱,当场自尽。我继父说他本来也不应该贪生,可是他死了,我一个五岁的小孩也活不下来,所以他为着我苟且偷生。他对我很好,教了我识字,还教了我很多政事道理。后来到我九岁的时候,我继父也生病死了。”赵恒岳说到这里,低了一回头,陶花伸手将他揽住。
“契丹人对我们不好,有时候家里实在没吃的了,我饿得咕咕叫的时候,继父就会找个借口到萧丞相府中去拜见,其实就是讨些吃的。那萧丞相祖籍在周国,对我们还算客气。继父死后,契丹人就不怎么管我了,我就跟上京城里那些在街头讨饭的小孩子们混在一起,有一顿没一顿的。后来,一个大雪天,我实在是又冷又饿,没有办法,就到丞相府门口去。那些门卫们当我是来乞讨的,呵,其实也没错,我就是去讨饭的,他们往外赶我,正好碰上萧家的两位小姐出来。”
“那时候,二小姐手里正拿着一块点心边吃边走,她姐姐还笑她像个馋猫。那块点心……还冒着热气,连我都闻见香味了,我一辈子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第二十一章:伤情(2)
赵恒岳的声音中终于有了一丝向往,不再似刚才平淡,“她……她穿了一身跟雪一样白的貂皮袄裙,我从来没见过那么白的颜色,就连下的雪,有时也会混些尘土,可是她穿的衣服连一丝尘土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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