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江山》第39章


侍卫顿了顿,低声回禀:“大王,秦将军伤势不轻,恐怕来此不便。”
陶花猛然站起,“军医呢?都到哪里去了?”
侍卫答道:“军医已经看过了,说性命无忧,只是怕要将养些时日。”
陶花又缓缓坐下,“你跟他说,我在大王帐中叙旧,一时半会儿恐怕到不了他营帐,以后再说吧。”
那侍卫拜礼退下了。
赵恒岳带着陶花先到右营,但听呻吟声一片,陶花心内悔恨自己。赵恒岳一边安抚伤兵,一边跟将领叙话,一边还要安慰她,却都处理得有条不紊。
再到左营时,陶花刚一进营门,“火云追”便扑了上来。岗哨跟她说这马在营门口等了很久,伤口已经包扎过,只是大家都不舍得把它硬牵回马厩。
陶花跟它亲热一阵,又检视过它的伤口,它才摇摇尾巴回去了。
陶花回头对赵恒岳说:“要是没有它,我今天必然就丧命阵前了。”
他笑笑,“那我真应该好好谢谢它,封它做御史大夫吧。”
她微微一哂,“你又乱说话。它不能开口,怎么能当御史大夫?御史大夫是动嘴皮子的差事,当将官还可以。”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面庞,“你总算笑了,为你这一笑啊,十个御史大夫也封得。”
左营之中伤亡比右营还要惨重,陶花一路看过去触目惊心,这回彻彻底底明白“家事为小,国事为大”八字的含义。
秦文躺在榻上,右腿有厚厚布带包扎,看见陶花和大王进来,急忙想起身,赵恒岳过去又把他按下了。
第二十一章:伤情(6)
他看了一眼陶花的右臂,问她:“伤得怎样?”
她懒懒应声“轻伤”,就不愿再说话。
他和赵恒岳两人说了说今日战局,陶花只在进门时扫了一眼他右腿的伤势,此后便一直端坐,再没看他一眼。
谈过战局,赵恒岳又嘱他安心静养,这才起身离开。陶花随他走到门口,却听得秦文在背后叫她:“陶花,我有话跟你说。”
陶花只好回转身,把赵恒岳也拉回来。
秦文看看赵恒岳,不愿开口。陶花淡淡说道:“我没有任何事情避讳小满,你但说无妨。”
秦文无法,只好开口说起五年前旧事。当时契丹刚攻下乌由,大军直逼燕子河边,天子惊恐,命田氏族党出兵。可是他们哪里敢战,都在幽州城内畏缩不前。秦文那时刚拿了武状元,志得意满之时,自请出使劝契丹退兵。其实他是看准了契丹军队也不想再前进,因为燕子河以北土地都已经归了契丹,他们也满足了,必不愿将军队牵制在这里。
而田太师在他出使前夜下了密令,一是铲除陶家,二是杀死赵恒岳,这两条都是为了将来太子登基铺路——陶家是旧太子赵齐一党,又有跟赤龙会的渊源。秦家在朝中一直没有明确表态,田太师也是想试试他们到底帮哪一方。接这两条密令后,秦家商议一晚,赵恒岳是一定不能杀的,相反,要找到他暗暗保护回京。若是两件事情都办不利,恐怕田太师即刻便会发难,最后只能决定铲除陶家。
因了这两条密令,此次出使变成机密,只有相关人员才知晓。秦文在契丹递上田太师给的通关密信,又说出这两件事情,只把杀死赵恒岳一节篡改了,变成带他回京。然而众人苦寻赵恒岳不获,他也只能独自回去。
陶花听他说完,与赵恒岳对望一眼,倒是都觉得他说的是实情。
秦文看他二人交换眼色,向着陶花气苦道:“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要瞒着你不成?”
陶花淡淡回答:“你已经瞒了我很久,当日在朱雀门碰见戚二爷,知道我是陶洪锡的女儿时,你就应该告诉我。”
他轻咬下唇,“我……那时与你情谊尚浅,怕你会因此不理我。”
陶花怒道:“你是说,如今情谊已深,我便离不开你了么!你受田仲魁指使害我陶家也就算了,我和父亲既然逃出了,你又为何献计给那耶律德昌,让他……让他凌迟陶若……来逼我父女回救……”她咬住嘴唇,“他……他才是个孩子……我从来不知,你竟是这样狠毒的人!”说罢拉着赵恒岳起身出门。
既然已到左军营中,赵恒岳便送陶花回帐去休息了。他刚刚走出帐门,就听得她在背后啜泣,他一言不发转身扶起她,同回了他的营帐。
第二十二章:儿戏(1)
第二十二章:儿戏
士兵们刚打过大战,沉沉地休息了好几日。
陶花在大王帐中沉睡数日,醒来就吃些东西,偶尔也会再哭几声,远失了往日的活泼。她虽是巾帼中的英雄,却到底是个女子,更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最看不开的就是情事。
赵恒岳见她着实是伤了元神,就把一切事务都交给郑丞相,专心陪在陶花身侧。开始时他和衣睡在地上,后来索性在帐中又搭了一张床榻,每日与陶花对床而眠,贴身照顾她饮食起居。
再过几日,陶花也就渐渐缓过神来,也开始四处走动,练练弓箭。可是她却有些惧怕回自己营帐,一直在大王帐中住了下来。赵恒岳待她亲密无间,又守礼重义,有时她也想,就这样过一生也不错。若是能够不嫁给他,又由他陪伴一生,那倒是也很可人心意;只是一想到嫁给他这个念头,立刻觉得十分怪异难以接受。
这天晚饭时分,她又吃不下饭,夹起来又放下去。
赵恒岳轻声问:“面条也不爱吃了?”
她还未回答,听见帐外似有人说话,他便问了一声:“何事?”
外面低声搅嚷一阵,有人忽然高声说道:“请大王告知公主去处。”
陶花认得是小金的声音,她掀开帐帘出来,看见帐外的侍卫正拦住小金往外推,他却一意想求见大王。
陶花温言对他说:“我一直在大王帐中,左军之事,由秦将军定夺即可。”
小金行跪礼,“公主,这好多天将军到处找你不见,你帐中侍卫只说你不在,却不肯说你去了何处。将军他……他今日饮酒失度,伤口裂开,这样下去,军医说只怕右腿难以保全。还请公主宽容,见将军一面。”小金说罢伏地“咚咚”叩头。
陶花淡淡答道:“你回去告诉他,一个人若不知爱惜自己,任谁也救不了。”说着放下帐帘,回到帐中抱着面碗发呆。
过一会儿听见帐外没了声音,她抬头问赵恒岳:“我是不是太狠心了?”
第二十二章:儿戏(2)
赵恒岳摇头,“长痛不如短痛。”
陶花却彻底没了胃口,也越来越坐不住了,不停起身坐下,到处观望。
赵恒岳坐在一旁,看着她忙忙碌碌,只是不说话。
终于陶花还是一挑帐帘,回头说:“我出去走走。”他但笑不语。
她出去了片刻却又回来,可怜巴巴地问:“能不能借我套男装?不想让人认出来。”
他指指侍卫营帐,“问他们借去,我的衣服都太显眼了。”
她讪笑:“我不好意思去。”
他淡淡一撇嘴角,出去片刻,拿了一套侍卫衣服回来。
陶花着着急急地穿,却还是对男装不够熟悉,有些笨手笨脚的。
他过来帮忙,细心帮她系带子、拉袖子,又蹲下身去帮她把裤腿挽好。
她抬腿踢踢他的肩膀,“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我也帮你挽过裤腿。”
他迅即低下头去,良久沉沉一声:“记得。”
“没想到这么快你就长大了,现在轮到你来给我挽了。”
他低着头不说话,忽然就伸臂抱住她的双腿,轻轻叫了一声“姑姑”。
陶花被他突然抱住本来有点紧张,听到这一声“姑姑”却又放松了,也就没有推他,只是“嗯”了一声。
他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你别出去了,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她笑嘻嘻推开他,“我就是去走走,很快就回来了。”
夜风寒冷,陶花悄悄走到将军帐。果然没人认出她来。
她假装有事,挑起帐帘看了看。
秦文躺在榻上,右腿伤口绷带透出鲜红血迹。
他双目紧闭,似昏似睡,没有反应,微微挑起的眉毛应愁而锁,面孔比平日更显苍白,越发清俊得似个女子。
第二十二章:儿戏(3)
陶花看他不似有知,便纵容自己多站了一刻,仔仔细细把他的眉眼看了一遍。
床头燃烛的火苗忽忽跳动,映得他的睫毛也微微颤动,她的心也随着发颤。
到最后,她叹了口气,终是放下帐帘,含泪转身。
秦文在帐中睁眼,也叹了口气。
他已经知道,局面比他想象得更为艰难。
他在女人身上从未失过手,偏偏这一次,最重要的一次,却掌握不住了。
自燕子河边初见,他就牢牢记住了这个女子在马上矫健的姿态,此后多年萦绕不忘。那时她带着一个小童在马前,后来他也多次想过,不知道那是不是她的孩子,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罗敷有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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