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花落知多少(完结)》第25章



这时我突然厚颜的问三毛,可不可以跟去山上看她打枪,她笑了起来,微微好
笑的看了我一眼说∶“你恐怕不行!”
“你的衣服和鞋子不行。”她仍是细心的,怕拒绝了我不舒服,又加了一句话

我看看坐在我身边仰著头稳稳开车的她,看看她穿著厚毛袜粗球鞋的样子,再
看看自己一身城里人的打扮,第一次在她的面前觉得文明的无用和拘束。不,三毛
果然不是作家,她是谁已没有法子下定义了。
“打枪不是开了车子去荒山,放几枪就走的,我也是去走,去看野兔,去拾别
人打过的空弹筒你知道散弹枪壳用完还可以再装的。这种事情,是要走很久的
。”三毛耐性的又对我解释。
车子穿过高速公路她却没有停,她往我来的小城开去∶“我们小城里有好几座
老教堂,这个也许你会喜欢看看。”她突然又给我排了一个文化节目,令我十分感
激她的好心,可是我怕耽搁她的时间,便礼貌的推辞了一下。
“不相干,那个圣约翰天主教堂最古老,我也常去坐坐的。”
三毛将车子停在寂静的广场上,她与我一同走进教堂,轻轻说∶“你慢慢看,
我有自己的事。”
我去看那些浮雕及彩色的玻璃的时候,三毛扶著远处最末一排的椅子边跪了下
来,仰著脸看著十字架上的耶稣,她一直在那儿长跪,直到看见我已经参观完了才
含笑站起来。
她再将我开去高速公路,我不死心的问她后天要做什么,她说矣要跟朋友们去
山上走一天的路,跟著去打野兔呢。
“当然,打猎只是一个藉口,真正重要的还是去荒野里长途的走,吸些新鲜空
气,采些草药和野果,杀生是不会的。”
她又说。
我说我的假期还有十天,可不可以再见她一次,她笑说∶“可惜我要走了,大
后天去另外一个岛给荷西去放花呢!”
车子行过一片又一片的田野,它们是那么的干旱而粗犷,几乎看不见一棵大树
,而三毛却甘心将自己一辈子埋在这个寂寞的地方,必然有她对这片大地的喜悦和
情感吧。
车子终于停在一个站牌下,三毛下车来陪我等公车,那时太阳已西斜,原野的
风畅快的刮过满山枯死的芒草,是这样的静又这样的寂寞,刻骨寂寞的风景啊!
公车来了,三毛与我握握手,手劲很重、很真诚,相当的自信和踏实。
我在大玻璃窗中再张望她,长长的公路上只有她一个人站著,背后是近乎紫色
的群山衬著一天的夕阳,她的白衬衫被风吹得飞了起来,有如一只火中的凤凰。
童话
迦纳利群岛专访之二西沙
走出这个似曾相识的机场时,我矛盾得几乎想搭下一班飞机回英伦去。
知道是不会受到欢迎的,过去数月来写出的信石沉大海。
几次打长途电话去那边总是用西班牙文答著∶“不,这不是EAcho,她不在
!”
英伦苦寒,冬季萧索难耐,于是我总算给自己一个理由又来到了阳光普照的迦
纳利群岛。
在机场换钱币的时候,第一次用初学的西班牙文与人交谈,居然被微笑的接纳
了。那么数月的努力仍是收到了一些效果,这又无形中鼓励了我去探望三毛的决心

又是黄昏,我再一次站立在那个没有门铃的小院外,院中草长齐膝,落叶满径
,一枝断落的枝牙横在车道中间,玻璃窗上一片灰尘,窗帘已被取掉,室内几张翻
倒了的旧椅子……这幢房子仍然是夏天的那一座,可是它突然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好似一堆白骨般的骇人而空虚。
房子死了,三毛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刹那间的变化令我惊得呆掉了,难道夏季里的那次拜访只是一场梦境?
“她不在这儿!”
一个女人交抱著双臂突然出现在我身后,认出是三毛的邻居,住在隔壁的那个
妇人。
我的心里升起了一阵复杂的情绪,就怕她要说匣三毛已经永远离去的事实。
“来!她现在住那一幢,上面那条街的,高地那一家,清楚没有……”
我并不清楚,茫然的点著头。谢了人家,提起自己的行李,几乎举步无力的往
高地走上去。
进入了那条街,所见便是一道道白色的高墙,城堡似的围住了里面的屋子。
又是云深不知处了。
我在那条街上徘徊了好一会儿,一个老人带著狗走过,他淡然的看了我一眼,
低声道了一句日安,便慢慢的走了。
天渐渐的转凉了,太阳照著海面一片淡红,眼看黄昏将尽,我却没有落脚的地
方。
一座墨绿色栏杆内的房子里探出一个头上包著大毛巾的主妇,她朝我笑笑,指
指我背后的天空。
猛一回头,便是在我站著的一座车房的屋顶上,看见了那个我千万次在渴念中
想望的人。
她站在那么高,那么空的天上,手中撑著一支长长的木把,一身蓝色的工装裤
,浸在身后海也似深蓝的天空里。
她的黑眼睛专注的盯著我动也不动,一头卷曲的蛇发平平的在风里翻飞。
那一霎间的三毛,古帆船上女神塑像般的斜斜悬著。白房有若巨大的船首,天
空是海洋。她,正以凝神的沉寂,向我乘风破浪的扑压过来。
在这样的气氛里,任谁看见这个女人都要化成石头,她的力量太震撼人了。
三毛必是早已看见我了,她却不喊我。
回过神来时,三毛已经走在高墙上,手中提了一个空的铁皮桶,没有梯子,双
手悬挂在墙上,空桶“碰”一下丢了下来,我方要去帮她,她已滑下了地。
她微笑著慢慢走了几步,伸出手与我握了握,又转身向她的新邻居,那个包著
毛巾的女人挥挥手,这才拾起了桶,推开了一扇棕色的木门请我进去。
“搬家了,现在住这儿。”她向我微一点头,语音十分清脆而童稚,这时的她
,又是一个穿工装裤亲切的邻家女孩了。
她给人的印象是霎间万变的,十分令人害怕,好似鬼魅一般。
我随著她进入她的新居,门关上,外界便全在她身后关了出去。高墙之外的世
界便消失了。
院内一半是草地,一半是砖,当路一棵大相思树,枝丫重重叠叠的垂到腰际,
柳树似的缠绵。
走了十几步,迎面一个凉棚,棚下挂著花,一只彩色的吊床梦也似的空著。几
张十几世纪的老木椅围著一张圆桌。桌上一大瓶白色怒放的香花。
三毛推开了大玻璃门进去了,对我笑笑,说∶“请进来吧!”
她只是礼貌的接待我,透著一丝无奈。我马上拘束了起来。
纯白的墙,纯白的大幅窗帘,棕色的木器,更多的盆景,必有的大摇椅垫著大
红碎花的坐垫,一张兽皮铺地,墙角多了一张大书桌,桌后是一墙的书。
这样一间巡实舒适而又怡然的客厅,使人进到里面之后,所有的倦怠都消失了
。想起自己狭小杂乱的公寓生活,不由得心中又升起了无以名之的哀伤来。
三毛顺手将窗帘哗一下拉开了,一幅海景便巨画也似的,镶在她的房间里了。
那是天,是水,是虚无缥渺,是千千万万世上的人一生渴想的居所,它必是一个梦
吧?
乍见如此景色,再有雄心的人也必然会生退隐之心,问题是真如三毛一般融进
这样世外隐逸的生活里去,又需要多大的决心和勇气呢!
三毛也不请人坐,看看我的皮箱,双手闲闲的插灸口袋里,笑著问∶“你来散
步?”
我的眼光迎到她的,马上失措起来,她又微笑著问∶“喝茶还是咖啡?想来刚
下飞机吧!”
说著她掀开竹帘往厨房里去了。
在她托著一盘茶点出来时,我仍站在窗口望著大海沉思。
三毛犹豫了一下,便将本来要放在沙发茶几上的托盘拿到靠窗的饭桌上来。
她换掉了空花的台布,铺上了另一条棉织小红格子布的,从容的做了一个请坐
的手势,自己坐下便倒起茶来。
“谢谢你送我机票,航空公司通知我去,说是一位周先生在英国付了来回票价
。我是去了的,不是拿票,是想退票领钱,可是他们不答应,说要不是拿票就是不
接受,现金是不能给我的。”
三毛递过一杯茶,缓缓的说著。她的坦白令人无法接话,居然自己承认想赚我
这笔送她的旅费。
“你的好意当然是心领了,可是目前不想旅行,再说这幢房子要修的地方仍是
太多,安顿自己都没时间呢!”说完她嘻嘻一笑,只把我对她的邀请当作一件好普
通的事情灸分析。
“下面的房子卖了?”我问她。
“壮士断腕!”她回了我一句,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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