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中国六十年代大饥荒纪实》中国六十年代大饥荒纪实-第244章


央统配物资中多分一块蛋糕,各地经济业务部门总是向中央业务部门叫困难。就是省委第一书记,在毛泽东面前说形势大好,但向中央业务部门要东西,也是寸步不让的。例如,四川省委第一书记李井泉在毛泽东面前说粮食够吃,但为了减少四川省的征购任务,曾和粮食部党组书记陈国栋多次讨价还价(见本书“天府饥魂”一章)。所以,主管实际工作的中央领导人,总觉得困难很大。毛泽东不管这些具体事,听的都是各省第一把手的意见,感受到困难的压力比刘少奇、周恩来要小一些。“七千人大会”后,毛泽东到上海、山东、杭州、武汉等地,征询过一些领导干部的意见,得到的回答几乎都是“去年比前年好,今年比去年好”的回答。 
对形势的估计不同,采取的措施也就不同。西楼会议和五月会议,按照刘少奇“要退够”的指导思想,根据陈云的意见,采取了比较彻底的措施,即“非常时期的非常措施”:其一,摆脱大跃进的思想束缚和十年经济发展规划原定的框框,把工作基点放在恢复上,争取三到五年把国民经济由大跃进的状态调整到协调、持续、稳定的状态;其二,下决心减少城市人口。1961年已经减少了1000万,1962年再减少1000万。其三,压缩基本建设投资,降低生产建设的高指标;其四,恢复农业生产,搞好市场供应;其五,抑制通货膨胀。更重要的是,对近几年受过批评和处分的所谓右倾党员甄别平反,“五月会议”上邓小平发言说:要来个一揽子解决,统统摘帽子。 邓子恢主张适当地扩大自留地。对各地的包产到户,实际也是采取默认的态度。
1959年春天,采取了一些“退回去”的措施,庐山会议后全都否定了,这一次“退够”的措施,毛泽东会同意吗?对一贯主张“冒进是马列主义”、“不平衡是绝对的,平衡是相对的”、“要积极平衡,不要消极平衡”的毛泽东来说,他能容忍刘少奇等人的调整吗?刘少奇心里没底,还是要请示毛主席。
1962年7月,毛泽东从炎热的南方回到凉爽的北京。陈云立即拜见毛泽东,系统地谈了各位常委都赞成的意见。毛泽东当时只问了几个问题,未置可否。陈云感觉毛不反对这些意见,只是在考虑。毛很快通知刘少奇见面。毛正在游泳。刘少奇赶到游泳池,毛泽东游兴正浓。刘少奇快步走到池畔,亲热地问候毛。见刘来了,毛就在池子里发出质问:“你急什么?压不住阵脚了?为什么不顶住?”
刘少奇一惊,似乎觉得不便谈话,就在更衣棚里坐下,等毛泽东上岸,坐到跟前才说:“陈云、田家英是在党内谈的意见,不违反组织原则,他们有想法跟你讲,没有错。”
毛泽东说:“不在组织原则,而在内容!他们都找了你,邓子恢吵了那么久,西楼说得一片黑暗,你急什么?”
双方显然都有些动感情。毛长期淤积内心的不满,倾泄而出,刘也要一吐为快:“饿死这么多人,历史要写上你我的,人相食,要上书的!”
毛泽东说:“三面红旗也否了,地也分了,你不顶住?我死了以后怎么办?”
刘少奇平静下来向毛陈述了自己的想法:三面红旗不倒,人民公社不散,高指标不搞,公共食堂不办,等。毛泽东也平静下来,同意经济调整继续搞下去。刘少奇回来感到压力很大,但经济调整能够坚持,总算松下来,以为雷霆已过。 
2003年9月25日,曾任粮食部副部长的周伯萍在他家中向本书作者谈了一件与此有关的事。西楼会义后不久,陈云到了上海。让陈国栋、周伯萍等四人到上海交代任务,陈云说:你们到一些省去看看,农村真实情况如何。不要打中央的牌子,不要省里干部陪同(除了引路的以外),不发表意见,只是用眼睛看。周伯萍到了湖北省粮食产区,看到的情况是,集体的大田几乎荒芜,而自留地里粮食作物长势非常好。农民是靠自留地吃饭的。他们到上海向陈云谈了所看到的情形。陈云说:“看来是农业集体化是搞坏了。但这个问题现在不好说,政治风险太大了。毛主席太看重农业集体化了。”陈云告诫他们几人回北京以后什么也不要说。还是陈云亲自向毛谈了一个小时。也就是七月陈云向毛汇报的那些事。 
并没有像刘少奇预计的那样雷霆已过。一旦度过了难关,毛泽东就重新发难。1966年8月5日,毛泽东亲自写的《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中,就清算了“1962年的右倾”这笔账。
毛泽东之所以对1962年的调整耿耿于怀,是因为他把与他不同的看法视为阶级斗争,视为要推翻他。这种看法终于在八届十中全会上提出来了。
三、八届十中全会祭起“阶级斗争”的杀手锏
对于1958年以来三年“大跃进”所造成的困难和经济形势的估计,在中国共产党的上层有着不同的看法。毛泽东总是低估大跃进所造成的困难,对当时的形势的估计也较为乐观。持毛泽东这种看法的有柯庆施、林彪等后来被称为左派的干部。而以“西楼会议”和“五月会议”为代表的一批干部则对困难的估计比较严重,对形势的估计比较严峻。当然,这种不同的估计,造成了制定政策的出发点也会不同。
在解决困难第一线工作的陈云对这种不同的估计深有感受。他在国务院各部委党组成员会上说:“对于困难的程度,克服困难的快慢,在高级干部中看法并不完全一致。”“农业恢复的速度是快还是慢?也有不同的估计。”“不要掩盖这种不一致。”
如前所述,这种对形势的不同估计,有着工作岗位不同的原因。当然也和各种不同人的思维方式有关。不管怎样,对形势不同的估计,是一种正常现象。如果在民主制度下,完全可以通过民主讨论或投票方式来决定政策。在专制制度下,处于最高权力地位的人,就感到自己的意见不好贯彻。而对1958年以来困难估计严重,恰恰是否定“三面红旗”的重要根据。毛泽东对此忧心忡忡。
1959年春天,中共中央采取了的一些“倒退”措施,增加了自留地,开放了自由市场,有些地方比中共中央的政策退得更远。如包产到户大面积推行。庐山会议以后的反右倾,把这些压回去了。由于饥饿,到1961年,又大面积推行起包产到户。1962年年中,全国包产到户的生产队已超过总数的20%,安徽达80%,甘肃、浙江、四川一带地、县超过70%。 
1961年到1962年邓子恢就曾多次主张农业生产责任制。在“五月会议”上及其前后,邓子恢曾在多种场合发表过主张包产到户的讲话。如4月11日,他在广西桂林听取地区负责人汇报时说:“单庄独户,离村庄远的就包产到户,或者让他们单干吧。这样有好处,不要有顾虑,怕说单干,怕说右倾,什么都要实事求是。” 1962年6月下旬,中共中央书记处开会听取华东局关于安徽省“责任田”的汇报。中共中央华东局持严厉批评的态度。但出席这个会议的人,支持和批评的各占一半。邓子恢认为安徽省的“责任田”不是方向性的错误。邓小平发言说:“在农民生活困难的地区,采取各种办法,安徽省的同志说‘不管黑猫黄猫,能逮住老鼠就是好猫’,这话有一定的道理。责任田是新生事物,或以试试看。” 7月7日,邓小平在接见共青团七届三中全会代表时主张使包产到户合法化,也说过“刘伯承同志经常讲的一句四川话:黄猫、黑猫,只要捉住老鼠就是好猫。” 陈云7月向毛汇报时,也讲过重新让农民分田的事。如本书前面所说的,正是这些“倒退”才是走出饥荒、减少死亡最为有效的措施。但这和毕竟和共产党的理想相悖,是毛泽东所不能容忍的。
在当时毛泽东的忧虑中,还有一股“翻案风”,其中主要是彭德怀翻案。“七千人大会”决定给这几年被错误批判的党员干部甄别平反。但有一个界限,对庐山会议上打成反党集团的人不能平反。刘少奇在“七千人大会”1月27日的口头讲话中,特别讲到彭德怀问题。后来收入《刘少奇选集》时,删去了这一段话。这段话大约1100字左右,其主要内容是:庐山会议上反对彭德怀右倾机会主义反党的斗争是完全必要的。我们开展这场斗争,不是因为彭德怀写了那封信。信中说到的一些具体事情不少还是符合事实的。庐山会议其所以要开展反对彭德怀同志的反党集团斗争,是由于长期以来彭德怀同志在党内有一个小集团。他是高饶集团的余孽,是这个集团的主要成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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