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丛谈》第30章


评书啊!总是八旗的子弟居多,有钱粮有米,衣食无忧,闲着干什么?消遣解闷听听评书。若是记性好的人,听个几年评书,怎么也能听会了一套两套的,赶上时代改变,旗人的钱粮没有喽,受生计所迫,投个门户,拜个师傅,下海就要挣钱养家。书是早就听会了,何必再虚耗一二年的光阴再跟师傅听活呀!所以到了如今说书的人们都没有给师傅托过杵的。就是有给师傅托过杵的,亦没有几位了。每逢谈话之际,这种人都以给师傅托过杵为荣的。评书界收徒弟分为两大规律,一为入门,二为摆支。比如某人愿学说书的行当,经人介绍,给某人磕头认师傅,事先必须讨论好喽,下帖请人,在某饭庄定下几桌席,然后由做师傅的下帖请人,请多少人备多少帖,帖的样式是用个封套儿,外面粘上写的是“定于某月某日上字某时,为小徒XXX拜师入门之期,敬治杯茗,恭请台驾光临,XXX率徒XXX同拜”,席是“某街某巷某饭庄恭候”。凡请来赴席的人,大多数为本门的师伯师叔师兄弟们,有少数外门的老前辈。到了是日新徒弟拜师入门,一切仪式亦有一定规律。内设神座,设立牌位,正当中是供桌儿一面,设红纸包袱,包袱上写着已故的评书界老前辈的人名,即本门已故的长辈人名儿。由代笔师写门生帖一份,名曰关书。其书上写的是:“尝闻之宣圣曰: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由是推之,凡人之伎俩,或文或武或农工或商贾或陶冶,未有不先投师受业而后有成者。虽古之名儒大贤,亦上遵此训。今人欲入学校读书求学者,亦先具志愿书,贽敬修金,行礼敬师。非有他求,实本于古也。况行游艺,素手求财,更当投师访友,纳贽立书为证。今有XXX,系某省人,年XXX岁,经人介绍,情愿投在XXX先生门下为徒,学演评词为业,以谋衣食。今于XXX年XX月XX日,XXX在祖师驾前焚香叩禀。自入门后,倘有负心,无所为凭,特立关书,永远存照。具书弟子XXX,师傅赐名XXX,介绍人XXX,立书人XXX。”当将此关书写完之后,介绍人与保师都得书押,然后再由其师与本门人,与同道人,共同讨论给徒弟应起什么名字。按着三臣、五亮、五茂、十八魁的支派下辈数,将名字起好,填写关书之上,徒弟画了押。这个关书的手续才算完全。到了焚香行礼之时,先公推一位年高居长者办理,然后全体人一一行礼,礼毕之后,再行新徒弟递门生帖的礼儿。是时为师者先坐下,徒弟跪于师傅面前,以头顶门生帖,听其师训话完毕,双手举着门生帖,呈递其师之手(门生帖即所写之关书),自此关书就永久收存了。徒弟叩头行礼之后,同道的本门人彼此贺喜,贺喜亦行叩拜礼,按辈数大小分前后之序磕头。其新入门之徒,不论叔伯师兄俱皆叩头,行拜师入门之礼至为隆重。入席聚餐后,各自散去。经过这番手续之后,新入道的徒弟,在评书界算有其人了。在北平,瓦、木匠、厨、茶房亦有收徒弟入行写字的事儿。徒弟将艺学成了,必须先谢师,然后才能挣工钱作活。评书界管谢师叫作“入摆知”。摆知与拜师不同,拜师有一两桌酒席便可,摆知多者二三十桌,少者十数桌。评书界摆知无年数的限制。工商业大多数是三年零一节的,学徒的学到了年份,不谢师不能挣钱,不谢师不能离开师傅单独作事的。就以“扫苗”的行儿说吧(剃头的理发匠调侃儿叫扫苗的),在清朝的时代,学满了徒,不谢师是不许担着剃头挑子出去的。如果愣担着剃头挑子去串街,同行人就能拦住了盘道,盘短了愣把挑子给留下,不准他吃那行饭的。当徒弟谢师之日,做师傅的算全始全终教成了个徒弟,自己亦有名有利。是日为师者必须当着同行人将本行的规律、行话暗语传给徒弟,为徒的懂得了行中规律,盘道问答话语,再挑起剃头的挑子出去串街作活,没有人盘道便罢,有人盘道的时候,心里有货就有恃无恐了。扫苗的人们,非到了徒弟谢师的日子才能传授徒弟问答调侃儿。评书界的规律是一样的,不谢师不准传徒弟调侃儿,谢了师之后才能懂得本行问答言语的。前谈评书界携家伙的问答词儿,亦是谢师的日子受师傅指教的。在北平评书研究社时,有位说盗马金枪的先生叫马风云,他最恨评书的老前辈出去携人的家伙。他的思想是正大的,管他有师傅没师傅,管他有门户没门户,谁挣钱谁吃饭,何必为寻事?有些新入行的徒弟,因为不懂得有人携家伙时应当如何对答,向马讨教,马好诙谐,教给新徒弟钻钢携家伙的(江湖人管骂调侃儿叫钻钢),然其为人亦善恶作剧者。
评门是团柴的(3)
评书界的侃语管《施公案》这部书叫“丑官儿”,丑官是指施公而言,传其人有残疾叫“十不全”,以施公是残废人的讹言调侃叫“丑官儿”。管《隋唐传》调侃叫“黄脸儿”,《隋唐传》是以秦叔宝作书胆,因秦琼长的黄面皮,故称是书为黄脸。管《包公案》调侃叫“大黑脸”,面黑而言。管《小五义》调侃叫“小黑脸”,其中的意义与“大黑脸”大同小异。管《于公案》调侃叫“浑水子”是指于公而言,鱼是浑水东西。于与鱼音同字异也。《三国志》调侃叫“汪册子”,盖因江湖人管三字之数调侃为“汪”是也。管《精忠传》调侃叫“丘山”,《精忠传》以岳飞作书胆,将岳字拆开了说为“丘山”,其意最为显明。管《西游记》调侃儿叫“钻天儿”,其意是以孙行者是个猴儿,一个斤斗十万八千里,借孙猴而言,称其书为“钻天”。其余的,如《明英烈》叫“明册子”,东西汉叫“汉册子”,《三侠剑》叫“黄杨儿”,《彭公案》叫“彭册子”,《济公传》叫“串花”,其中意义是以济公穿的僧衣褴褛不堪,和花儿乞丐似的,以济公为书胆,叫作“串花”。唱戏的票友儿叫“清客串”,唱花脸的改唱《八蜡庙》张桂兰叫作“反串”,济公故意穿破烂衣服,褴褛不堪,是为反串花子一样,说他是“串花”,其意浅而显明也。管开书馆的主人,调侃叫“粘箔”,管茶馆伙计调侃叫“提搂把子”,听书的人们格外多给书钱,调侃叫“疙疸杵儿”。若有听书的人指正说书的艺人,将某回书说错了,调侃叫作询局的“摘毛儿”。评书界的人常说戏听的是“大轴儿”,书听的是“扣儿”。要想多挣钱,书里的“扣儿”得引出“大柁子”来。什么叫“书扣儿”呢?譬如说书的人说的是“黄脸儿”(《隋唐》)吧,说秦叔宝跟随靠山王杨林由山东起身来到长安城,杨林接到山东济南节度使唐璧的一件紧急公文,说有三十六友大反济南府劫牢反狱,劫出劫皇杠的小咬金、龙俊达,火烧了历城县的县衙,三十六友的盟单上有秦琼的名字,唐璧请杨林将秦琼拿住,叫秦叔宝招供三十六友的下落,以便肃清响马。说书的艺人说到此处,听书的人们都替秦琼担心,怕秦琼有了危险,无论有多少要紧事就豁出去耽误喽不去办啦,专听这段杨林追赶秦叔宝的扣子。说书的用扣子将书座扣住了,如同使拴马桩一样,再不慌不忙说秦叔宝三挡杨林。他说完了这个扣子,听书人的大把儿钱亦被他挣足了,他说书的人亦就“驳了口”啦(他们说评书的管散了书不说了调侃叫驳了口儿)。临驳了口儿的时候,还说明天接演“魏文通追拿秦叔宝,三十六友九战魏文通”,这两句是叫听书的人们知道,明天好再来接着听“九战魏文通”的扣子,一天使一个扣子,说个三五天,便说到最热闹的节目“瓦岗山”了。管六次攻打瓦岗山十数天说不完的大扣子,又调侃叫“大柁子”。不论哪部书亦有好扣子,大柁子。例如《施公案》的“五女大灰场,捉拿一枝兰”“七贞捉拿大莲花”;《济公传》的“八魔炼济颠”;《彭公案》的“画春园”“牧羊阵”;《精忠传》的“牛头山”。说书的若想挣大钱,必须有“把钢的活儿”(管有拿手的能耐调侃儿叫把钢)。说的拢不住座儿,每遇要钱的时候净走座儿,调侃叫“起棚儿”。说书的人若是没学好喽就上馆子愣说书,一定把书说得不精彩,不火炽,调侃儿说他“膛水儿”呢!又有没品行的说书的,知道某人说的XX书最好,去偷着听书,调侃叫“荣人家的活儿”(荣即是偷的意思)。说书的艺人如若有条好嗓子,调侃说他“夯头子正”。说书的人如若口白好,调侃叫他“碟子正”。说书的人口白不清,调侃叫“碟子不正”。如若说书的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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