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丛谈》第35章


坐,一齐用“抛苏”儿圆粘子(江湖人管哭哭啼啼调侃儿叫抛苏儿),他们阉家老幼足这么一哭。社会里的人们好奇心盛,都围着观瞧,亦是一个男子站着叨叨念念的,但不是卖棉袍儿,是抱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他亦是用“哀怜口儿”,说:“众位先生们,行点好吧!我们是逃难的,家里的房子地儿都被水淹了,我们一家老幼,要到关东去找我兄弟,走在这里没有盘费啦,哪位要是没有儿子,你把我这个孩子抱了去当个小狗养活,多少给我们几个盘费钱,就把我们一家子给救了。”这套话说完了,从头再说。有那心慈面软的人就掏给他们几个铜子。他们管人可怜他们的钱调侃儿叫“前棚的零碎杵头子”,他们拿这些钱不当回事,做大号买卖得弄个几十块钱。可没准儿三天、五天、个月有余才能碰的上哪!遇见那有钱的人家没有儿女,都想抱个小男孩承继宗祧,多会儿有这种人恰巧碰见他们,只要一搭话就得上当,不管花个十元廿元把小孩买到手,往家中一抱,他们就有人在后边跟着,认准了门户,这麻烦可大了。他们把小孩卖了,调侃儿叫“挑怎”,挑完了“怎”之后,钱财到了他们手里,谁买他们的孩子,找到谁门前堵着门儿跪着一哭。这种跪哭人是有效力的。多咱哭闹的本家烦啦把孩子给他们才算完。如若不给他们孩子,什么抹脖子、上吊种种的威胁手段,笔难尽述。这种挑怎的专吃这手儿。那位说要遇见了渣子行呀?渣子行是不管买男孩的,挑怎的是向来不卖小姑娘,与渣子行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再说“悬点驼儿”的买卖。什么叫“悬点驼儿”呢?江湖人调侃儿管忘八叫“悬点”。他们假装逃荒难民,三五个人合而一帮儿,到处嚷嚷卖媳妇。江湖人管这种骗局叫做“悬点驼儿”。这种生意是犯法的事儿,躲着法律。他们遭了官司,能用狡猾的手段对于法律推干净,即或推不干净,亦要就轻罪躲重罪。最奇的还是他们总不遭官司。未曾做买卖之先,就将媳妇夹磨好了(江湖人管有训练、有排练的事儿,调侃叫做有夹磨),卖到了什么人家,用什么方法逃走,亦是对病下药的意思。到了夹磨好啦,能够出来做买卖的时候,要预备一条扁担,两个筐儿,一头挑着被褥行李,一头挑个有几岁的小孩,带着媳妇出来骗人。出来的时候亦是在大秋以后,入冬的季节。专到省市城内、商埠码头,不在热闹繁华的去处,找个清静的地方,把挑儿一放,两口子蹲在地上抛苏(即是哭),招的过往行人一看,就把粘子圆好了。媳妇哭着,男人说着:“众位先生!我是逃荒的,我们那个地方好几年没收,树皮都吃光了,阉家老少八口饿杀啦!就剩我们三口逃了出来,逃至你们这个地方,举目无亲。我要往黑龙江去找我兄弟,他在那里给人种地,好几千里的路儿,没有盘费,三个人非饿死不可。哪位行好救救我们,我媳妇谁若要,叫她给做点针线活,做菜做饭,当个老妈子使唤,给我个盘费我就走啦。到黑龙江找兄弟去。”亦有人瞧着他们可怜,给扔几个铜子的,亦有给几角钱的,遇见慈善家,真有给他们几十块钱的,这些钱都是前棚的杵头儿。若是有那没媳妇的人,或是断了弦还没续娶,以及夫妻无有子女,媳妇有病不能生养,要想纳妾立后的人,遇见这种悬点驼的生意,准得上当。瞧那男的哭哭啼啼,又很可怜,瞧那媳妇岁数又年轻,长的模样又好,花钱不多。表面上看还是一举两得的事儿,暗含着是买卖人口。只要有人愿找这种麻烦,一搭话就得。那种生意人都会要簧。什么叫要簧?就是谁要买他媳妇,必先用口话探讨谁家家中有几口人?有多少产业?本人做的什么事儿?他把簧都要过去,心里一合计,能够生得了财,就能愈说愈近。他卖媳妇,谁买媳妇,商议吧,准能成功。等到谁把洋钱给了他,立好了字据,媳妇留下,把钱带走,叫你瞧着很放心:他是拿着洋钱往黑龙江去了。暗含着他又回来,找个落脚的地方等着,他媳妇偷跑出来,他们远远逃啦。谁要是倒霉倒得轻,花个几十块钱,不留神那女:人跑喽,找着他男人,两口子同逃,亦就完了。设若看得太严,又不叫娘们逃跑,又不叫媳妇摸着银钱,那可就快要自己的“章年”了(江湖人管被害了与要人的性命调侃儿叫要章年)。骗子们的手段又毒又辣,可怕得很哪!假若我们要遇见这种人,要商量着买他的娘们,他一要簧,这人说他是在机关当书记,家里有二十几口人,有的是房产事业,要和他们商议,愈商议愈远,休想商议成的。总而言之,世上的事儿,是便宜不贪,是便宜不爱,抱定这个宗旨,绝不会上当。必是贪便宜才能受害。’吃搁念的人们 (指江湖人、生意人,调侃儿管他们自己叫搁念的,又称为老合),在生意道内年数多了,所经的所见的都是可怕的。阅历深了,不上当的诀窍就是不爱便宜而已。
骗术门之内幕
年前,通县长途汽车站地方,有由兴隆县来的杨某欲往北平,在站候车之际,有一人散放传单,杨某接了一张,见传单上印着是:“北平大兴华银号启事:本号司帐李树华,年二十四岁,江苏省镇江人氏,在柜服务有年,素极老诚,不料最近冶游亏款,节关将近,彼竟将柜款一千七百元拐逃,遍找无踪,业经报案。不论哪界人士,如有将其捕获者,酬洋五百元,知其下落送信与本号因而破获,酬洋百元。储款以待,绝不食言。今开具该拐犯相貌如下:中等身材,面白无麻,唯左眼皮上有朱砂痣一块,分头,镶有金牙两个,带美式毡帽,身穿湖绉夹袍,春绸夹袄,上海式礼服呢鞋。中华民国二十四年夏历八月十日,北平大兴华银号经理谨启。” 
杨某看毕传单,折起来收在兜内。在他身旁站立有一人,亦手持传单观瞧。杨某见这人长得身躯高大,相貌魁梧,像个练武的样子,约有三十多岁。这人见杨某看他,就问杨某:“你亦往北平去吗?”杨某说:“我到北平西直门外海甸去看个朋友。”这人说:“我亦到海甸有事,我们搭个伴吧。”说着,他把那传单折起来在手中拿着。工夫不大,汽车来了。他们买票上车挨着坐着,车开出了通州的时候,两个人闲聊大天,杨某问他姓氏职业?这人说,姓王,叫王绍贤,在某机关服务。两个人直聊到北平东四牌楼汽车站,下了汽车又改乘电车到了西直门,同行出城,走在路上闲谈。行至中途,见路旁有个钱铺,有一男一女买烟。王绍贤用胳;膊肘儿一拐杨某,悄悄说道:“你看那买烟的男子。”杨某站住了仔细一看,这个男子长的中等身材,白脸膛儿,左眼皮上有一块朱砂红痣,上齿有金牙两个,头带美式毡帽,湖绉的夹袍,春绸的夹袄,上海式的礼服呢鞋,约有二十多岁,手中提着一个皮包。杨某见这人与那传单上所载的相貌穿着一样,他很是惊讶。就见那王绍贤气势很壮,过去用手一拍那拐款之人说:“朋友!你跟我到那边有句话说。”那拐犯与那女子立时面上就露出惊慌的神色,好好地跟着王绍贤往房后而去。杨某看着走了心神,亦跟随这一起人走到房后。就见王绍贤向那拐犯说:“你这官司打了吧?”那拐犯当时跪在地上给他磕头,苦苦的央求,那女的亦直说好话。杨某在旁听他们所说,才知道拐犯是由柜上拐了一千七百元,用三百元接了个妓女,要往江苏回归原籍。不敢走北平的各车站,怕有官人捕获遭官司,绕道走在这里啦,被王绍贤遇见。他怎么哀求亦是不成,最后那拐犯打开他那大皮包,杨某凑过去一看,那包内有一对赤金镯子,四个金戒指,两匣人参,那拐犯由皮包之中取出来有二百元钞票,向王绍贤说:“朋友,你要把我放了,我有一百五十元酬谢你,我感激你的好处,我们还是朋友。”王说:“一百五十元那可不成。”说着,把那张传单取出来叫他自己看,那上边有酬谢五百元的字样。说:“我放着五百元不要,要你这一百五十元?你跟我打官司吧!”这拐犯说:“我这一千七百元,除花了五百元之外,都买金首饰了,只剩这二百元作路费啦,给你一百五十元,我留五十元好回家呀!”王绍贤执意不肯。他们费了许多唇舌,杨某亦假装好人,给他说好话,结果二百元都给了王绍贤,那姓王的拿着钱匆匆而去。杨某看着便宜,觉着这里有油水,他亦伸手恫吓拐犯,那拐犯到了这时表示后悔,愿意急速回家,免得遭了官司。他没了现款,愿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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