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丛谈》第46章


黄说:“你预备钱吧,我带你到那里取货去。”孟说:“我这就到柜上提款去。”说着走出去,直奔柜房,由管帐先生那里取出五百元,回到屋中。黄说:“我刚才给他打电话了,他叫我们到他住的饭店里取货。”孟便将五百元交给黄某,黄某查了查数目,装在一个皮包之内,携着出了旅馆,坐着洋车去找那卖假钞票的。到了一家饭店里,走至X号房,有位客人长得又黑又胖,一望他那样子好像个大富贾,不像卖假票子的。三个人见了面,黄子荣指着孟学仁向那人介绍道:“这就是我盟弟,你们二位多亲多近。”那人与孟学仁握手行礼,然后落座,一方交款,一方取款。那人将五千元钞票当面交付,孟学仁打开头一卷查看,刚看了两三张,忽听外边有人喊嚷:“查店!”那人亦觉着不安。黄子荣以目示意,叫他将票子收起来,孟学仁就不敢再看了,全都装在皮包之内。黄子荣向孟学仁说:“乘着查店的官人还没查这屋哪,赶紧回去,免得被官人查出来麻烦。”孟学仁就提了皮包与黄同乘洋车回归。及至回到自己住的旅馆,那黄子荣没到,不知他什么时候岔了道了。到了屋中,打开皮包取出票子一看,只有头一卷有三张五元的钞票,余者尽是纸店里卖的酆都省银行冥钞。孟学仁大惊,他再找那黄子荣啊,简直没处找了。孟学仁受了骗,烦闷已极,见了谁向谁提说此事。
我老云按着他受骗的情形,向江湖人打听是怎么回事。某江湖人说:“这种骗财的调侃儿叫‘倒页子’。他们是十数人组成一帮,分住在旅馆、饭店之内,有给他们当耳报神,专给他们把点的,看看谁有钱,够上当的资格,就告诉他们的掌穴的(帮头),掌穴的便派他的羽党做成圈套,设法骗财。他们亦是打走马穴,今日在东,明天在西,骗过了的地方不敢再去,怕被骗的人撞见。这种骗人的生意是不能走回头穴的。”(江湖人管去过的地方再去一趟调侃儿叫回头穴) 孟学仁受骗,不能光怨做“倒页子”的,也是他贪便宜上当,叫人家给冤了。我老云常说,人在社会里,只要是见便宜不贪,就没当上,贪便宜才能受害。我写这种倒页子的生意,将其黑幕揭穿,贡献于社会,使各界人士不能再受彼辈之骗,亦是我的爱护社会人士的好“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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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中的叫点儿内幕
我老云在每年冬季只要混上了温暖的衣服,在最冷的天气时常往外边闲逛。走在天津的租界或是中国地富庶的区域里,常有一种乞丐,头上没有帽子,上身赤着膀背,下身穿条单裤,见向人行乞。别人穿着一身棉衣还冻的难受,他那样有多可怜哪!谁瞧见亦得动心,人人能给几个铜子,有阔人瞧见,三元两元的一样周济。可是我这人好奇心盛,遇见了这种乞丐,我豁出冷去在他身后跟着,倒看他们能要多少钱?要完了钱,他去干什么?结果,有一个乞丐叫我看了个全始全终。
那天,他不到三个钟头要了有四元多钱。他不要了。我以为他是拿着钱买衣服哪,不料他亦有家。回到家中,一会儿出来,亦穿上大棉袍,棉马褂,棉裤,棉鞋,戴上皮帽子出门亦坐洋车。我真是莫名其妙。并且,他到了第二天又赤着膀背,穿条单裤向人要钱,求人可怜。我最纳闷的是那么冷的天,三四个钟头会冻不坏他!其中定有不怕冻的妙法,要不然就冻坏了。我把这事记在心里,没事的时候和江湖的朋友闲谈,偶然谈到这假乞丐不怕冻的事儿,有个江湖人某君知道其中的内幕。
某君说:“世上的善人虽多,可是善财难舍。普通要饭的乞丐,怎么说的可怜亦没人注意,更没有肯多周济的。这种假乞丐,每逢冬天出去骗财。在未出去之先,他得买一斤好烧酒,一块红矾,在屋里脱下衣服来,用棉花沾酒,往皮肤上擦红矾,擦完了之后,用极少红矾置于酒中,把酒喝下肚去。工夫不大,红矾与酒性均发了,那身上如火炭般热,再想穿衣服亦穿不住了。他这样弄好后,往街巷里向行人要钱,有个三四个钟头绝冻不坏他。要完了钱,回到家中,可得穿上衣服往澡塘子大洗特洗,洗完了吃东西。照这样,干上几个月。那红矾的毒质在皮肤之上,一到了春天就会发作出来,能够像烂桃似的遍体鳞伤,久治不愈。”我向某君问:“他们知道将来毒大了有害于己吗?”某君谈:“他们哪能不知道。”我说:“他们知道将来有害,为什么还干那个呢?”某君说:“社会里的人都是顾眼前,不管将来。他们这种人亦是社会中的败类,不务正道,成天价蒙事,弄得没有办法啦,才想干这个。他明知鸩酒喝多了有害性命,在没有解渴的时候亦只可出此下策,来个饮鸩止渴,至于后来怎样他们先不顾及。可是干这不正经事的人都是很聪明,不过是假聪明白误终身吧!那真聪明的人没有这种举动呀。”
雁班子之内幕
清末时,浙江蒋巡抚为官清正,闻各府县官员多有贪赃卖法的,遣人往各处严查。有数州府官因贪赃被查有实据,被蒋巡抚惩了。其余的府州县官吏有曾受贿的,俱都恐惧不安。绍兴府桂XX曾受数十次贿赂,得款十数万元,彼为保持官职计,命其心腹数人在外访查,如有蒋巡抚派来暗查他的人时,禀报于他。在知府衙东有德隆老店,来有外客四人,都是北京口音,时常向店客探问该府官吏有无贪赃受贿事否。每逢知府桂XX升堂问案时,他们亦必往大堂前观瞧。不料桂XX知府的心腹人窥破这四人行藏,料为蒋巡抚所派之人,禀于桂XX知府。知府命他心腹之人昼夜往德隆店监视,且嘱他们:如该四人一齐外出时,速报他知。一日,恰巧该四客人俱都外出。桂知府得报,乘轿驰至德隆店,命店伙将该客所住之房开了锁,到屋中搜查其行李等物,见有蒋巡抚访牌一道,凡桂知府受贿之事,俱都详细载明,又有致山阴县令一封书信,启视信中,见笺上写有“蒋厅尊奉大宪命探事来绍兴,请祈照察”云云。桂知府见个人所做之事俱被四人访查真了,心中大惧,唯恐四人归省,失职受惩。匆匆回衙,遣人往山阴去请该县来议挽救之法,又命他心腹仍往店内查看四人动静。当日晚间四人归店,见其行李散乱,向店伙追问何人动他们的行李?店伙把桂XX来查看之事说明,四人默默无言。次日早晨,命店伙雇了船只,用完早点就起身离店。桂知府得报,忙与山阴县令携带礼物追往码头。府县乘轿在前,八个家人抬四桶礼物在后。据说桶内是桔子,八人觉得桶的分量过于沉重,料其中必有巨金,往见四人纳贿托情。及府县至码头时,见该船中已剩三人,登舟时,问:“蒋大人何在?”三人齐说:“已乘小舟驰归省垣了。”桂知府与山阴县令向这三人致意:“蒋大人至此,未得招待,甚为抱歉。今有微薄之礼,乞代转交。”三人收下四桶礼物,桂知府与山阴县令才欣然而归,觉着一万白银贿款已收,他二人官职不能动摇,亦不能获罪了。
过了数月不见动静,始知钱能通神,蒋大人受贿不究了。有一次因公入省,桂知府往谒巡抚,见蒋巡抚待彼甚好,偶谈前事,探问:“大人曾遣人往绍兴否?”蒋巡抚答:“没有派人往绍兴去。”桂知府大骇,料万两巨款已被他人骗去。事已然过去,无法寻找,如哑子吃了黄连,只好忍痛不言,亦难测那骗子为谁?有此大胆!该知府受骗事,系我老云朋友所说。我曾以此事向老江湖人探讨:骗知府巨款的人是否江湖人?某老江湖人说:骗官员的亦江湖人也。他们这行儿叫“雁尾子”。或三或五,或数十人,组织一种骗人的团体。其中的领袖调侃儿叫“掌穴的”,可是这个掌穴的人才极不易得。第一要相貌好,第二要谈吐好,第三得博学多才,对于政界的人物,政界的事全要明了。干这个还得有口京话,叫人看他的穿着打扮言谈话语像个北京的旗人(在清室时代旗官有权),才能叫人相信他是个旗官。他的伙计亦得受过相当的训练,有专管探听政界各种消息的,有随着掌穴当“展点”的(江湖人管当仆人的调侃儿叫展点)。他们不天天出来骗财,不定几个月,或是几年出来一次,可是哪一次亦能弄个万儿八千的。雁班子这行儿在江湖中是大生意。比较金、皮、彩、挂那些行做的事大多了。可是他们就永远别“朝翅子”,如若朝了翅子,哪个亦有几年的徒刑罪在身上背着哪!如今常有些个“里腥海冷翅子”(江湖人管假军官调侃儿叫里腥海冷翅子)私发委任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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