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梁官梦》第52章


“谢谢贺书记对我们蓝印的关怀。我代表全县人民谢谢您。”刘悠然嘴里恭维着贺一桐,心里想的却是如何告诉他事实真相:工程已被吴副省长私下许给马大炮,自己已无能为力,无法给他任何承诺。 
不想贺一桐并不给他这个机会,说一句“那就拜托了”,“啪”一下挂了电话。 
“刘县长,话通完了吗?通完了就把机关了。”见刘悠然手机贴在耳边,半天愣愣地不说一句话,小齐委婉地提醒他。 
“哦,完了完了。”刘悠然歉然一笑,先关了机,而后长长地呼了口气。 
“贺书记有啥指示?追得这么急。”小齐又问。 
若在平日,此类事刘悠然一般是不会对外人说的,要说,也只是对几个称得上朋友的人说。小齐是算不得朋友的,但作为专职驾驶员,天天跟自己跑东走西,什么事能瞒得过他去?何况工程发包这事,他一开始就知道,吴副省长把工程指定由马大炮承包他也清楚,瞒他实在没什么意义。其实不只对小齐,这阵面前无论是谁,他都有可能把心事诉说一番。此时的他,内里有股对人倾诉的强烈冲动,好象这事是块巨石,不说出去心里就压抑得难受。 
“贺书记推荐个人,要我们把筑路工程包给他。” 
“给他?那马大炮咋办?吴副省长那里怎么交待?”小齐反应倒快,一语中的。 
“我不正为这事发愁嘛。一个副省长、工程总指挥,一个地委书记、我的直接上司,都是上级,又是现管,而肉只有一块,且已被许给他人。现在再有人想吃,我拿什么给他?” 
“这……”小齐挠挠头,随即又兴奋起来:“也好办,一人包一半,双方都不得罪。” 
刘悠然苦笑两声:“这办法我不是没想过,好是好,吃到嘴里的肉,马大炮能往外吐?况且这事吴副省长已经拍了板,想更改恐怕不那么容易。” 
“他那儿是不容易,可贺书记这儿就容易了?我看呀,更难的恐怕还在贺书记这头。” 
“什么意思?”刘悠然身子向前一弓,趴在前座靠背上问。 
“县官不如现管啦。”小齐拖着长腔,“吴副省长职务是比贺书记高些,可他手伸得再长,你与他中间也还隔着地区这一层。贺书记就不同了,他是你的顶头上司,直接管着你。驳了他的面子,你以后的日子恐怕……” 
“大不了还回农大教我的书。他还能把我怎么着?” 
“你若这么想,他是把你怎么不了的。问题是人不当官则罢,只要当了,不论大小,一旦坐上那个轿,就不想再下来。就是下来了,也再不习惯走路。为啥?大小有个轿,坐上总比走路风光些、舒服些。你不见,许多老干部在台上时精神抖擞,那样子像能活一百岁,可一旦下台,马上腰弯了,腿软了,路都走不动,更有些一两年就去见了阎王。为啥,当官当惯了,那种没权没势的百姓生活,他已经不习惯、不适应了,除了蹬腿,再没别的路可走。” 
“你这是说的那些除了当官再什么也不会做的政客。我有专业、有职称,不做县长照样可以做学问。我不可能有什么习惯不习惯、适应不适应一说。” 
“人人不当官,当官都一般。说来容易,做起难啊!” 
说着话,就到了蓝印地界。又往前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县城已历历在望,可前面却塞了车。打了半天喇叭,不见前面有动静,小齐耐不住性子,就要刘悠然先在车里休息一会儿,自己下车去前面打探消息。 
片刻工夫,小齐气喘吁吁跑了回来:“狗日的马大炮,买了好多好多的筑路机械,正往回开呢。那些东西像乌龟,全都跑不快,把一边路都占了,车只能单行,一时半会儿可能走不了。” 
“那怎么办?办公室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呢!”刘悠然有些发急。 
“我在那边已经给你找了辆双排,你坐上先回大院。车我慢慢往回开。”说着小齐从副驾驶座上拉下一个靠背坐垫,“这个你待会儿垫上。那车上脏,别把吴老师给你买的这身好衣服弄脏了。” 
跟着小齐,步行了好一阵才来到搭车的地方,这里也正是塞车的尽头。 
路上刘悠然有心数了数,履带式推土机四台,压路一台,水泥搅拌机五台。红红绿绿,新崭崭十台机械一溜摆开,确实气派。 
“马大炮言之不谬,早就说定了筑路机械,只当他是妄说,现在看来全是真的。他是志在必得啊!” 
坐在风“呼呼呼”往里灌的双排车上,一路想着马大炮的那些大型机械,刘悠然终于在上班前两分钟赶到了政府大院。 
一整天,刘悠然耳畔似乎都响着推土机的声音,心里想的也全是工程发包的事。是祸躲不过,早晚都得给贺书记一个交待,但怎么个交待法,却让他一直拿不定主意。有一阵实在苦恼,打电话给已经升任地委副书记的吕新,想找他讨个主意,可办公室没人,手机又一直关着。无奈中给朱亚莉打了电话,要她转告吕新,有空尽快给他复个机。严家正上午下午倒各来过一次,有心与他商量一下,又一想,官场的事,他比自己还生疏,是出不了什么好主意的。温齐彪前段时间和自己配合得不错,他在官场滚打多年,按说深谙此道,可王一丁临死前对温齐彪的那番评价,又使他打消了与他商量的念头。何况,此类事最忌张扬,知道的人多了,弄不好反倒会节外生枝。 
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实话实说,把真相告诉贺书记,让贺书记跟吴副省长去协商。但这样一来,贺书记会怎么想:“拿吴副省长来压我?好啊,咱们走着睢,看最终谁能压过谁。”向吴副省长求救呢?“什么意思?咱们不是已经说定了给环宇集团的吗?怎么,想让我出尔反尔?” 
深夜十二点半,吕新的电话终于来了。到底是老同学,朱亚莉还真把话传到了。 
“什么事?跟着屁股追。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你不就是晚睡点么?我可是一整天连饭都没心思吃。” 
“哟嗬,这么严重?什么事,快说出来听听。” 
于是刘悠然就一五一十地说。 
“是有点不好办。”吕新舒口气,“幸好我没开口,不然你更难。” 
“什么意思?难道你也想插一手?” 
“不是我想插,也是朋友托朋友。算了算了,再不提这事,先解了你的燃眉之急再说。” 
“怎么解?我可真是没招了。”刘悠然把自己想过的几个方案全对吕新说了,“哪个都有后患,实在是摆不平。最后只有求你这銎腥瓤嗑饶蚜恕!? 
“你看这样好不好,悠然。咱先把电话挂了,等我想想再给你回话。”沉默了好一阵,吕新在电话那头说。 
“好吧。”听到那头挂了机,刘悠然这才慢慢放下听筒。 
头冲着电话,斜倚在沙发上,刘悠然耐下性子等着吕新的电话。挂在套间门头的电子钟“噌,噌,噌”地响着,长长的秒针,一会儿一圈,一会儿一圈,转得刘悠然心烦意乱。为免睡着,他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以前他是没这个习惯的,偶而看电视,看到剧中人因事苦恼,来来回回地在地上踱步,他就感到可笑,认为导演是黔驴计穷,难道就没有更好的表现人物苦闷的方法?
踱了许久,小腿都有些酸困了,仍不见电话铃响。看看表,刚刚过了一刻钟。就又倚回到沙发上去等,“等到一点半,要是他还不来,我就打过去。”于是双眼盯着电子钟,一圈又一圈地看着秒针转。 
差两分一点半,吕新的电话终于来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与亚莉商量来商量去,办法想了十来个,包括你的那些方案,最终都一一否决了。现在觉得只有一个办法可试……” 
“什么办法?”刘悠然急急地问。 
“找那个马大炮商量。”吕新压低了声音说,“只要他肯卖面子给你,问题就算解决了。” 
“我还当什么好主意?这我早就想过,只怕是马大炮根本不卖这个面子给我。你不了解他这个人,骄横狂妄得了得!” 
“再狂妄他也是你治下的属民,我就不信胳膊能扭过大腿去。” 
“唉!那就试吧。死马当活马医,若不行,我也只好自认倒霉。”刘悠然蔫蔫地说。 
“哎,悠然,这可是我的主意。事儿摆平后,你可得好好谢我。”电话那头突然换了朱亚莉。 
“没问题,没问题。事儿真要摆平了,要我叫你姑奶奶也行。”刘悠然强打精神回道。其实他早就想为朱亚莉做点什么,可想了许久,一直拿不定主意到底做什么好。直到上周回家见吴小玲用手机与人通话,才决定为她配部手机。 
上次因入人才库的事,刘雄风趁周末来他家表示感谢,临走时落下一部手机。当时,只当他是酒喝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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