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遗梦》第2章


“老爷还说,你长得与我那死去的娘亲一般无二致,只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啊?果真如此?”
“正是!现在的尤大娘,乃是续弦的主母。老爷说我娘活着的时候,就是这两府中的第一美人!老爷爱我那亲娘,可是入了骨的……”
他又絮叨了一会儿他那死去的亲娘,就有些倦了。终究年不及长,痛楚尚不深入。他光溜地蜷在我怀里,很快就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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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遗梦》3
次日天晓,我与贾蓉起身梳洗。丫头媳妇早早进来,与我重新束发开面,今日得给公婆请安。昨天大礼时虽拜过几拜,我却因被盖头盖着,尚不曾见得。
丫环婆子簇拥着,我和贾蓉出了门,但见满眼盛开的海棠犹赛东边天上的烟霞,绯红片片。春光如此娇艳,我与贾蓉却负了良宵……
公婆端坐在上房的正堂。婆婆尤氏相貌十分端庄。她的目光不算呆滞,却丝毫没有女人的风情。白惨惨的皮肤,把她造成了一段槁木,纹丝不动。她的身子由表及里,就缺了一个润字。三十出头的女人,如何会是这么个模样?她的左侧坐着我的公公贾珍,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却是个相貌堂堂、威武健壮的壮年人啊。
我在婆婆的身边坐下,婆婆的口吻亲热,握着我的一双手却有些凉,说道:“我家这门户里头,可比不得你家。赶明儿我叫几个识些规矩、行事周正的媳妇儿,引你各处走走……那些丫头陪房的、左右听唤的,虽不必与她们计较,也不能多给她们好脸子看,只是莫要堕了长孙媳妇的势才好,日后你还要帮衬府里的上下才是。”
公公长了一双鹰眼,锐利异常。他看了看贾蓉,又看了看我,只两眼,似乎就把我们两个看穿了。昨日才过门的新媳妇,今日脸上不见喜气,总是要遭人猜忌。但是,我的脸板得很紧,该笑时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的公公开了口,声如洪钟,却含着伤感:“蓉儿,你得了这么个可心的媳妇,可得好好待她,做事只是要教她欢喜,万勿再孩子气了!蓉儿,你是我嫡亲的儿,宁府孙子辈以你为长。你娘殒时,留下一个玉佩,是咱家祖传的宝贝。你娘叮嘱我,千万要把这个宝贝传给你媳妇……”说着,公公红了一双眼,把玉佩从袖筒里拿了出来,递给贾蓉。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婆婆。她像是没有听见公公的话,脸上没有半分表情,似乎地动山摇也耐何她不得。—这就是做续弦的悲哀,她是没有权利继承这个玉佩的。更加可怜的是,偏偏她又不能生产。
公公的语气越发沉重:“蓉儿,自你老太爷爷始,咱家三代单传,子嗣不丰。这个宝贝能保佑你媳妇早些儿有喜!你娘要我亲眼看着你把玉佩给你媳妇戴上!”
早些儿有喜!—当公公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媳妇早生贵子!可是,他真正了解自己的儿子吗?这辈子,他儿子还能帮他完成这个愿望吗……
我心里憋闷异常,明知这时候怎么也不能哭,得给新郎贾蓉留个面子,也是个新媳妇的家教体面。可是,当贾蓉慎重地将玉佩系在我腰间的锦带上,委屈还是涌将上来,眼睛一热,眼前即刻变得模糊一片。
我低着头,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可眼里的泪还是被公公发现了。
他狐疑地看了贾蓉好一会儿,才关切地问:“蓉儿,你欺负你媳妇了?”
“没……”贾蓉的脸变成了酱红,蚊子一样哼着,垂手而立。
公公沉吟了一声,才道:“先带你媳妇回房歇息吧,记得好好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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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遗梦》4
与公公婆婆用罢午饭,小厮请了贾蓉前堂应酬。昨日的婚礼使得今日的宁府仍显得纷乱,官府士绅的昨日贺过了,还有亲戚本家的些个要打发。
回到自家的房中,才算摆脱了园子里的喧闹。昨夜未能成眠,这会儿身子倦了,大丫头瑞珠服侍我在床上躺下。
身边没有贾蓉,我心里反倒自在好多。鸳鸯枕上留有他的味道,我一嗅便知。一对名义上的夫妻,虽然没有真正成为小两口儿,毕竟他算是个温存和顺的人,相对着一天天过日子,还不能算过不下去。—这怪不来贾蓉,要怪只能怪一双不济的命。
到了香风熏人欲醉的后晌,我才睁开惺忪睡眼,起身立于窗前。
隔着一卷竹帘,我看到了园子里那株盛开的海棠,绯红的花瓣在风中飘然而落,树下已积了薄薄的一层。这绚丽的春景使我惆怅莫名、失魂落魄。
我低手拿起腰间那只晶莹剔透的玉珮,摩挲把玩起来。它凉津津的,看不出是个什么宝物,也不觉有些个什么灵性。它能叫我的身子里坐下一个胎儿吗?也不知它传到我手里会不会失灵?会不会让我在这偌大的宁府孤老一生……
瑞珠听见动静,走了进来,问道:“奶奶睡得可好?”
“好,来给我梳梳头吧!”说着,我走到案边,准备在镜前坐下来。
“奶奶且等一等!适才奶奶睡中觉,没敢吵醒奶奶。老爷刚差人送来一方宝镜,说是武则天武后当日使过的呢,要给奶奶用!”
“老爷怎么这时候送个宝镜?我这房里不是有镜?”
“老爷说它是个宝物,原打算在你过门儿前摆上的,不想往家运的路上耽搁了!老爷交代要把房里这个镜子换掉呢。”
“既然是老爷的心意,那就换掉吧。”
瑞珠便走出去,很快带领几个媳妇,撤掉了原先的那一面,又把那宝镜搬进来,在案上摆放好。
这的确是方盈尺的瑞兽乌铜宝镜,上面是五色富贵不断头的“卍”字花纹,细绸儿研磨出来的镜面闪着光,与我闺中的小鸟葡萄镜、孔子问答镜果不一般。我坐在它的面前,似乎真的给它照得俏丽不少。
瑞珠执了墨玉梳,开始为我梳头。
她浅浅笑着,轻道:“奶奶,老爷吩咐了,要把他的一句话交代给奶奶听。”
“老爷……老爷说甚么来了?”我浑身不由得颤动一下,手里的簪子竟掉在了地上。
瑞珠忙捡了簪,笑道:“奶奶不要着慌。老爷只说,奶奶心里有事可别憋闷着,身子骨是大事,伤不得的。要是有话不妨与婆婆讲……”
“哦,老爷果真是这么说的?”我张大眼睛,望着镜中的瑞珠。
“真真是这么说的!”瑞珠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我心内不由得升起一股热流,脑子里现出公公那张红光满面、依然英气逼人的脸。想不到那样一个英武的人,倒还有这般的小儿女柔肠。他许是怜我没有亲婆婆吧?怕大奶奶尤氏屈了我,才既当爹,又当妈吧……可不管如何,这个大园子里至少有一个人体谅我的哀伤了,尽管他的角色是我的公公,也给了我莫大的安慰。我心里似乎亮堂一些儿了……
宝珠端了水来,为我净了面,瑞珠拿来粉盒,就要往我脸上匀粉。
我把粉盒和粉扑接过来,对她们二人说:“你们先出去吧,我自己来。”
待她们二人走了出去,我才慢慢地上了些胭脂粉儿,凝视着宝镜中的自己。—贾蓉说我长得像他那死去的亲娘。他那死去的娘初嫁时,也会像我一样,在春天开满海棠的后晌,坐在镜前,慢慢地上妆吗?那一定是个美兮娇兮的新妇,她的身后站着让她骄傲的丈夫—我那年轻时候的公公。那个曾艳冠宁荣二府的标致人儿,缓缓在镜前起身,转身靠在我那年轻公公宽厚的胸前时,会不会娇羞地问出那句“画眉深浅入时无”……
。。
《红楼遗梦》5(1)
次日一早,府里便备好了车轿,我跟贾蓉去荣府里拜见老太太贾母。
不一时,轿子在一垂花拱门前停下,众婆子上前来扶我下车。两边是琉璃瓦的滴水廊,正中是穿堂,中间放着一个檀木架子的流云纹大理石屏风。又穿过大院,只见一溜儿的五间正房,左右两厢,挂着各色雀鸟不等,里面的鹦哥画眉吱吱喳喳地叫个不住。
台阶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我与贾蓉来了,忙迎上来笑道:“蓉大爷、新蓉大奶奶来了!”
我跟在贾蓉身后,刚进到房里,就看见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端坐在厅堂,想必她就是这宁荣二府的老祖宗了。早有丫环拿来了蒲团,让我与贾蓉跪拜。
老太太喜得眉开眼笑,忙叫丫头扶了,过来携住我的手,左右上下瞧了一回道:“这么标致的人儿,咱们这边府里是没有的!我看是把凤丫头比下去了!”
我一进门,就注意到了老太太身边站着的那个咄咄逼人的美妇,该是琏二奶奶吧。她的打扮甚是出众,头上戴着金丝拱珠的五凤步摇,绾着金镶翠的翘雀九鸾钗,项上戴着垂东珠九鎏的华鬘,身上穿着忍冬卷叶、团花织锦的大红缎罩。一双丹凤美目,两弯柳叶俏眉,微敛藏春粉面,半启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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