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恋人》第22章


他恼怒地把遥控器“啪”一声关掉,孩子气地说:“别看了!”
段落忍俊不禁地盯着他半天,然后从沙发上跳起来,忍无可忍地爆发出狂笑。他从未见过他这样失控,五年前见到他时,就俨然是少年老成的个性,清冽内敛,待人处事滴水不漏。
他们在非洲呆了三年,都是条件最苦的使馆,他每天都熬着时间,在日历上过一天烧个窟窿,但任志远却安于那样的生活,有时候觉得他是故意,故意地把自己放逐在那片蛮荒之地——不是每个人都能守得住那样漫长的寂寞。
“你们俩在说什么?”林薇安端着菜盘出来,食物的清香萦绕着整个房间。她系着围裙的样子,非常地可人。
“我们在说……”段落笑着扫了任志远一眼。
他劈头扔了个靠垫过去:“别多事!”
段落灵活地躲开,又嚷:“其实是他……”
任志远一急,干脆上前夹住他的颈项,抬手去捂他的嘴,又对林薇安说:“厨房好像有什么糊了!”
林薇安不明就里地看了两个闹在一起的大男人一眼,不由地笑了。这样的画面很暖,就好像这是他们的家,真正的家。他和朋友聊天,而她在厨房里忙忙碌碌,也许他会溜进厨房偷偷地亲亲她,在她耳边说辛苦了。
以前她总是幻想这样的场景,幻想她和他的家,幻想他们的生活,幻想着每天夜里都睡在他怀里,每天醒来睁开眼都能够看到他。
她是多么、多么爱他呀,爱到每一次呼吸都像说着一遍:我爱你。
但原来所有的爱情都是99%的愚蠢加上1%的希望。她给了99%的愚蠢,却没有得到那1%的希望。
回忆就像寒流,在她昂扬的情绪里,撒下一点冷。她的心,就会硬了起来。
在法国来,学到的第一道菜是酒焖子鸡,这是法国人非常喜欢的一道菜,用葡萄酒炖鸡肉。要让鸡肉鲜嫩无比,就要用更贵更好的葡萄酒。一只鸡会用掉整整两瓶上好的葡萄酒。有时候想,也许爱情并不是那么美好,只是当你用了很多的心情,付出了很多感情,才会让它变得如此隆重。
“真是看不出。”坐在餐桌前,含着大口菜食的段落惊叹不已:“这比Le Krung Thep(巴黎著名的泰国餐厅)的大厨做得还要好。不过这种香茅的佐料你在哪里弄到?”
“中国城。”林薇安笑:“那里也有泰国华裔,很多香料都会有。”
“任参赞,不介意我挖个墙角吧!”段落嬉笑着说。
任志远被呛得咳嗽一声。
林薇安大笑起来:“看来我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我是为博红颜一笑,兄弟也敢出卖!”段落继续贫着:“早知道那天晚上我就直接把你拎我家去了,给我做饭,为我洗衣……”
“这么多菜还堵不住你的嘴?!”任志远望往他碗里夹过去一片青菜,漠漠然说。
“你跟任志远认识几年了?”林薇安笑着问。
“五年。”段落随口地说:“不过我可以证明,这五年里,他从未有过女人。”
林薇安握着冰凉的银筷子,心潮起伏,手停顿了一下。
“为什么分手?”林薇安沉吟地问。
气氛直转而下,沉默就像湖水中压着的一块沉甸甸的石头。银色烛台,白净餐盘,绿格,青葱红椒……所有的颜色都在阳光下晒褪了色,灰暗极了。
“我在等你回答。”林薇安偏着头,有些凌厉的姿势。
段落继续刷刷埋头苦吃。他不想去打圆场,既然这是他们之间必须要解决的,那就由任志远自己来处理。
而他只是沉默,这个问题是一个黑洞,是他心里最苦楚的部分,一碰,就是一个僵局。
“任志远!”她终于失掉了所有的耐心,带着狂乱咄咄逼人:“因为我总缠着你?因为我不独立?因为我总限制你?还是因为我脾气很坏?!”
“是。”他声音微颤地说:“就因为这些。”如果这是她能想出来的理由,他愿意由着她,真相太过残忍,他只能保持缄默。如果这是他们最后必然的结局,那么他的决绝,全都是为了她好。
“为什么不给我机会改?”她悲伤地望着他。她还记得他的溺爱,记得他的惯宠,但现在,回忆里的种种甜蜜,就像是一个耳光,又一个耳光,扇在她的心上。
最初的痛苦让她恨不得立刻就死掉,她被拖进巨大的黑暗里,只有尖叫在耳边炸来炸去!悲哀的,不是她失去了初恋,而是失去了十六岁以后的时光,失去了完整安好的自己。痛彻心扉。
“忘了我。”他几尽艰涩地开口。
林薇安深吸一口气,从容地站起来,脸上挂着女主人的微笑,对段落说:“我去盛汤,以后若是喜欢可以常常来这里。”
段落怔了一下:“好。”他在心里长长地叹口气,原来爱情才是这世上最难的一件事,你排除了万难,还有更难。
林薇安在阳台凭依栏杆的抽烟,看最后一点余晖散去。云层的颜色变换着往深暗里推去,坚硬的冷空气肆虐,鸟儿成群地飞过,寂寥地让人双目刺痛。
任志远走到她的身后,给她披上一件外套,轻声地说:“以后还是在房间里抽烟,外面太凉。”
她在心里凄然地冷笑。他总是这个样子,让她忘了他,却又关心着她冷不冷。对她不理不睬,又答应要带她旅行。以为绝情绝意,却还是收留了她。他比她还要忽冷不然,还要让人摸不着头脑。
“跟他好好生活。”任志远轻声地说。
刚才的话钻进她的心里,好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他说的“他”是指她的未婚夫。她不知道是她撒谎技术太高明,还是他就是这样轻信于她。如果她真的有未婚夫,还会让自己这样胡闹吗?如果她可以爱上别人,她早去爱了。
“这个不用你操心。”她愤懑地把烟直接用手揿灭。
刺疼只是浮光掠影地过去,他又急又气地拉过她的手,她的拇指和食指已经有细长的白色烫痕。她毫不在意地抽回自己的手,撑在栏杆上,话里有话地说:“这点痛算什么?任志远,你给我的,那才叫痛!”
他的心狠狠地一抽,一言不发,抬手紧紧地揽住了她。这样的她,让他没有办法视若无睹,没有办法让自己再凛冽起来。
她静静地依在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跳,如果她有一双翅膀,她只想要朝那里飞过去,飞进去。永远栖在他心上。她终于知道,貌似强大的她一直一直地都在自欺欺人。她来到这里,不是因为不甘,而是因为不舍。
五年的时间,她被恨意蒙蔽了,其实那不是恨,只是一种得不到的自怨自艾。
如果她真的足够坚强,就应该去爱人嫁人,就应该证明给他看,没有他,她照样活得很好。就应该把他当成个“旧人”,在街头相遇的时候风轻云淡地打个招呼。
但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她眼看着自己往前,往前,只是为了回到最初。回到他们最初的爱!
“任志远。”她在他的怀里,缓缓地说:“你还要不要跟我在一起?”从十六岁起她一直觉得她就属于他,而他属于她——他们就是彼此的宿命。
“不要任性了。”他艰涩地说:“都结束了,我们之间。”
“我不相信!”她颤声地问:“你的身边没有别人!是因为别的原因才会和我分手,对不对?”
“这不代表什么。”任志远缓缓地说。
她霍地从他的怀里腾起来,一把推开他,心揪得紧紧地,直逼他的眼睛:“任志远,那么现在的我对你意味着什么?”
“朋友。”他迟疑了一下回答:“我希望你幸福!”
“朋友?!”她凄厉地笑起来:“你会和朋友接吻吗?你会和朋友上床吗?任志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轻浮!”
他无言以对地望着她,心痛如绞。
她抖索地从荷包里拿烟出来,打火机点了几次也没点上,心里一片凄然。
任志远静静地从她手里拿过打火机,火苗穿过薄薄的空气罩住了她的心,她听到自己无望的声音,再一次追问:“任志远,重新开始,好不好?”——她就是这样勇往直前,就是这样百折不挠!
他的心陡成一团,感觉到身体里血液的翻腾,汹涌。
无数的声音在心里喧嚣,答应她!只要答应就好!所有的理由都不是理由!只要现在紧紧地抱她!再也不放手!死也不放手!另一个声音却又在一边竭力地阻止,不!不可以!是为她好!已经坚持了五年难道要功亏一篑?你不可以自私!如果你真的爱她就应该放手!难道你不爱她吗?
几秒钟,几分钟,片刻……时间就像呼啸的列车,在他们中间撕开越来越远的距离。
昔日的伤口再一次被狠狠地撕开,所有的关系终究走进走投无路的地步。
“我知道了。”她失望地笑。知道她等不到他的回答了。
她光润漆黑的瞳孔闪出冽冽的寒意,他嗫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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