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魂》第6章


……”
陈夫人叹了叹不忍再提,正巧这时陈玄跑进来要找阿芝,她也就没说下去,挥着手让那一对痴儿走了。
“要是度不过会怎么样呢……”阿芝忽然扯着他住了脚,“会……死么?”
陈玄将那傻丫头揽在怀里:“瞎说什么呢!喜服改好了,我带你去看!”说着他又自顾自摇了摇头:“你果然胖了……”
阿芝一点气也生不起来,木然地跟了他向前走,呆呆道:“公子,你二十二了……”
“恩,晚了点,不过娶你还来得及。”
正午的阳光亮得刺眼,阿芝鼻尖一酸,蓦地挡在前头将他抱住,说道:“阿芝不会让公子有事的……不管是什么劫,阿芝和你一起过!”
“阿、阿芝,有人看着呐……”
她却抓紧了手不放开,狠狠的像是要把自己融在他的身体里,他们生死与共互为一体,无论是什么样的劫数,她要与他一起承担。
可是阿芝万没想到这场劫来得是那么快——就应在了三日后。
陈玄在他们大婚的前一晚忽然昏倒,然后就再没醒来过。阿芝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幅鬼画,可是她趴在案底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样东西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她再也寻不见。
榻边的郎中换了一个又一个,每一个人的答案都出乎意料的一致。
陈夫人哭倒在陈老爷的怀里一个劲儿地说躲不过躲不过,陈老爷则是抹了泪吩咐下人道:“就按大夫说的罢……把房外的红绸拆了,然后……准备……”
“别、别拆!”阿芝扑通跪下,磕头道,“求求老爷别拆……阿芝……会嫁……”她顿了顿,回头去看像是睡着了的陈玄:“那些红绸都是公子亲手挂上去的,要是他醒了又看不到,一定会伤心死的……老爷夫人,阿芝会嫁,不管公子是醒着还是睡着,甚至不管他是生是死……阿芝都要嫁给他。”
陈夫人几乎要哭昏过去,陈老爷见她心意已决只好命人住了手,他看着儿子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然后携着夫人走出了房间。阿芝痴痴地守在原地,抚了抚陈玄的眉梢,想挤出一丝笑意给他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你怎么舍得留我一人……不是说好这辈子只许给我的么?你怎么舍得留下我一个人走!”
他身上仍有余温,也是说灵识还未散去,阿芝想不通他为何就是醒不来,回头竟忽然看到了白衣。
“他快死了呢……”
白衣缓步上前,眼角的泪珠落下,滴在青石板上化出一朵一朵的桃花。
如血凄艳。
阿芝一怔,而后下意识地望向门外——符咒仍在。
“我只剩灵识,那些符咒对我不起作用。”白衣飘到榻前,阿芝想上去拦住,那身影却如云雾般穿过了自己的胸膛。
“呵,傻姑娘,你那么笨,他怎么会喜欢你的……”白衣自嘲一笑,“不过我也笨。傻傻的以为他能陪我永远,结果付出了那么多代价,还是这个结果……”
“他这辈子是陈玄!”阿芝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直起了身子道,“我与他都说好了,如果他这辈子结束了,我也陪他到下面去……我们,一起投胎!”
白衣回身望她,阿芝以为她又要附体,连忙捂住额头一阵后退。白衣惨然一笑,却道:“你当真会陪他下辈子?你知不知道轮回最苦,转了世变成了什么都有可能……他也许会是花草、是畜牲……就算是人,也有可能是男人、是女人……你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有什么把握会陪他一辈子?”
“我有!”阿芝使劲点头,“虽然我也不知道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可我想着要陪他,就一定会找到他!”
“阿芝,你真傻……”白衣拈出一朵桃花,“不过傻姑娘也有傻姑娘的福。你是真心爱他,我看的出来。”
白衣弹指向前,那一朵桃花顿然化成无数幻影,呼啸着将阿芝包围。阿芝连后退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它们困住了身子,再也动弹不得。
“女妖怪!你要做什么!”
“我的灵识已所剩无几,再这样拖下去,也许等不到下个桃花开的季节,我就要散了。”白衣遮住阿芝的眉眼,温柔道,“你爱他,所以我把他的下辈子让给你……但是这辈子,请让我陪他最后一路……”
阿芝的一口气还没吐出来,黑暗忽然漫天席地地就侵蚀了自己,接着她像堕入永夜,竟是什么光亮也看不见了。
“好好……待他……”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说的最后一句。
、【八】
陈玄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梦里逃出来的,反正此刻他就是醒了。
阿芝穿了大红喜服坐在他身边,拿了一张揉皱了的画像仔细看着,忽见自己醒了,连忙取来一杯茶水和一盘糕点。
“睡了那么久,一定饿了吧。”她喂他喝下一口茶,把盘子捧到他的面前,“专门为你做的,尝尝。”
一盘糕点,每只面团都捏成了完美的桃花形状,好像是刚从树枝上采下,被她置在盘子中,仿佛一瞬间就回到了春天。
他没有过多的思考,就被阿芝取了一块塞到口中。软软的面皮,入口即化的馅料,细细品来,似乎真的有桃花的味道。
可是他的心却蓦地沉了一沉。
“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阿芝携他起身,为他穿上同样猩红的喜服,踮脚吻着他的耳垂道,“正好睡到咱们的大喜之日。”
公子带病成亲,娶的又是府里的婢子,一切事宜能简就简。陈玄被阿芝引入喜堂,仿佛自己才是那娇羞的新娘,痴痴接受着父母以及好友的祝福,尽管那许多美好的祝词过耳即忘。
高堂正坐于前。母亲微微上扬的唇角似乎还挂着泪痕,父亲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握着夫人的手指淡淡地笑。
陈玄顿觉双腿一软,阿芝连忙将他扶住,远远的有人声传入耳鼓:
“礼成——送入洞房——”
他便又被她牵着走了回去。
喜炮轰然点响,可是其中夹杂的却不是欢声笑语。陈玄隐隐听到母亲的哭声,刚想起身去看,阿芝忽然将手缠上他的腰间,娇嗔道:“阿玄,你还没掀盖头呢!”
陈玄被那一唤怔住,犹豫了片刻才用喜秤将她面前的红盖头揭开了,阿芝红着脸笑了一笑,嘤咛一声就扑到他怀里,蹭着他的脖颈道:“阿玄,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她又抬头去纠缠他的唇,身下的人儿没有反抗,却也没有半点回应。女子无心理会,只是陶醉在她自我粉饰的柔情蜜意里,轻声唤着他的名字:“玄……你知不知道,我等着一天……实在太久了……你是不是也在等着我……是不是……”
她紧贴着他,好像那具身体中有她必须依赖才能存活下去的温存:“玄,你为什么总皱着眉头?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从前的你,笑起来比桃花还好看……”
“玄……香儿……”
她神思混沌中唤的不知是谁的名字,只觉有一双冰凉的手围住了自己的腰,片刻间就将她身上所有的温暖全部驱走了。
“阿芝……我的阿芝……在哪里……”
他想的还是她。
她为他做了那么多,守了那么久,这一个片刻,他想的居然还是那个傻丫头。
忽然间她恨起了所有人。恨阿芝,恨他,恨天恨地,恨那作弄了她一辈子的轮回。
但她最恨的还是那碗让他忘了她的孟婆汤。
“假如你没有喝下那碗汤,你一定会记得我的……香儿……”
陈玄顿然被她的呼唤惊了一惊:“你唤我什么?”
“香儿……香儿啊……”她笑着按了按他的眉心,“这就是前世的名字,你忘了么……我还让你梦见过她……”
“不!我怎么会是……”陈玄大骇下忽觉胸中血气上涌,推开女子就在床边咳出了血。
他记得那女子一袭白衣胜雪,立在桃树下笑声如铃,伸手取了一朵开得最艳的桃花道:“那,夫君一定要把香儿画得漂亮些——比这花还要漂亮。”
他怎么会是她!
女子拿起那幅下了封咒的鬼画,摊到他的面前:“香儿,你可知这画里困的是谁的魂?那不是我的,而是——你的。”
白衣女子笑靥宛如梦魇,陈玄猛地摇了摇头,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听信她的话。
可心底偏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听下去——听下去——
“灵识随命而死,如果这是我的魂,我又怎么能在你面前呢?香儿,你可知你今世为何病邪缠身?”她摩挲着画中女子的眉眼,道,“那是因为你前世转生时少了一魂,而那一魂,正被我用法术困在画中。”
“不……住口……住口……”
女子自不理他,依旧淡淡道:“我本想闯入地府再夺去你余下二魂,谁知半路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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