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月皎皎-风月栖情:和月折梨花(出版)》风月栖情:和月折梨花(出版)-第132章


的药材,一时也看不出什么奇异来。
这时只听宇文清略带焦躁地吩咐:“太医的药,你先停了,用我这药吧。我想着这药该……对症许多。”
薄薄的方子,湿润的墨迹,我拈在手中,垂眸道:“谢谢。”
这种客套话语,一时让空气沉闷得近乎凝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我低头望向自己起伏的胸口。青色的精绣翟鸟正振翅待飞,却怎么也挣不脱精致锦缎囿住的方寸天地。
“一天两次,一定记得,要按时煎服。不然……你很难再有孩子。”宇文清似很迟疑,慢慢地说着,斟字酌句。
我一惊,我知道那次小产让我的身体亏得很厉害,安亦辰也说过,我的宫体受损,但,有那么严重么?
“你认为,我按照那些太医的方子继续调理,根本无济于事,甚至可能……终身没有孩子?”虽然不想和他多说,我还是忍不住问着。
这情况,安亦辰知道么?
宇文清点一点头,默然望着我,黑瞳深处,隐隐跳跃着怜惜和忧虑。
“你的宫体被药性冲蚀,已严重萎缩,普通的调理,治标不治本。好在你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对症用药,问题应该不大了。”
他说得舒缓,而我却听出几分疑惑来。
“宫体被药性冲蚀?”我站起身来,蹙了眉道:“宇文清,你什么意思?我怀孕后,一直服着安胎药,又怎么伤害到宫体?”
宇文清被我直呼其名地责问,依旧如以往般,并无一丝怒意,只是眸光凌厉地往窗外盯了一眼,才道:“栖情,你身边服侍的人,都是安亦辰的人吧?”
一股寒意,嗖地从脑后窜出,我高声道:“那又如何?”
待得说出,我才觉出自己的声音太过尖厉,反给人一种外强中干的感觉,一层湿意,在这寒冷的春暮,黏住了我衬底的小衣。
而茹晚凤已向外步出,紧紧跟在我身侧,面含怒意,瞪住宇文清。
宇文清静静望着我,并无退缩之意,而声音依旧平稳无波:“你该用些自己的心腹了,栖情。我开的方子,你最好派信得过的人亲自沏药煎煮。”
“什么是我自己的心腹?”我踏向前一步,怒道:“我和安亦辰夫妻一体,从不分彼此。他的人,便是我的人!你这样……你这样挑拨,到底什么居心?”
“我挑拨?”宇文清脸色一白,黯然道:“在你心里,我便是那样的人么?我记得,你以前并非这样没有主见,这样被动地把自己和自己的人生,完全交给另一个人摆布!”
“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看得出来,犯不着旁人来提醒!而你,更没资格说三道四!”
提起过往,我抑制了许多时候的情绪终于失控,高声喊道:“何况,当年的皇甫栖情,早就死了!死在前往越州寻找那个负心人的途中!若非安亦辰,我甚至会像乞丐一样死在污泥沟渠边,连野狗都不会多看一眼!如今的皇甫栖情,早已历尽劫数,再世为人,成为秦王的妻子,大晋的秦王妃!你不配对我指指点点,更不配对安亦辰说三道四!”
宇文清的面庞已是煞白,眸中的苦楚和愧疚无可掩饰。他的声音,再也无法维持平静,带了沙哑的颤抖:“你……你后来果然到越州来找过我?那一日在大街上,并不是我的幻觉?你……你吃了很多的苦,是不是?”
落玉篇:第十四章 往事重省恨幽独(二)
“我不要你这样假惺惺!”我的泪如泉涌,再也无法遏制:“再怎么猫哭耗子,我也不会原谅你这个伪君子!当日的那个白衣,早就死了!在他把我赶出越州城,追杀安亦辰,差点把他活活折磨死时,我心里的那个白衣,早就彻头彻脑地死了!”懒
茹晚凤已慌乱地抱住我,用帕子擦着我的泪水,惊惶叫道:“王妃,王妃,我们不用理他,不用生气,回去好不好?王爷他不放心你,说不准已经回到驿馆等着我们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宇文清的瞳孔突然收缩,几乎如他的银针般尖锐着,又似给火燎着一般,泛出殷红夺目的光泽。他的手站起身来,双拳击在茶案上,森冷道:“你说,我把你赶出越州城,还追杀安亦辰,折磨安亦辰?”
“不是你么?”我在茹晚凤怀里挣扎着,怒指着宇文清,叫喊道:“你敢说,不是你下的令么?”
宇文清没有回答我的话,却侧过泛红的眸子,锐利盯着我,问道:“你很喜欢安亦辰么?”
我哈哈笑道:“我喜欢他,我当然喜欢他!生同衾,死同穴,今生今世,我只会去喜欢他一个人!——不喜欢他,难道喜欢你这个薄情寡义的混蛋么?那我才真是瞎了眼!瞎了眼!”
一直跟在宇文清旁边满脸焦急地瞪着我和宇文清的李婶忽然啊啊大叫起来,满额的汗水,就要向我冲来。虫
宇文清将她猛地一拽,已拖了回去,力道之大,差点将身手不错的李婶拽倒在地。
他垂了眸,双手撑着案几,纤长的指骨青筋动,颤着身子咳嗽片刻,再抬眼,黑眸冷沉,森若寒潭,寂然无波,丝毫不见当日的温润出尘。
“不错。”他那薄凉淡白的嘴唇翕合着,冷冷吐字:“你皇甫栖情虽然绝色天香,可大越的天下,我更加抗拒不了。是我背信弃义,辜负了你。我向你道歉。”
这是道歉么?
我简直快疯了,抓过案上的茶盏花瓶,就向他扔过去。
宇文清侧身闪过,淡淡嘲讽:“秦王妃,本王人品虽差,可医德倒还可以,医术也是差强人意。你若不小心把方子弄坏了,本王未必有兴致再给你开一份。到时没办法给安亦辰诞下嫡系的骨肉,留不住安亦辰的身和心,可怨不得我了!”
我瞪着这个越来越陌生的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胡乱用袖子抹把眼泪,冲出厅去。
踏出门槛后,我听到身后一大片的啷当破碎声。
一回头,迷蒙泪眼里,宇文清将案几上的壶盏等物全都甩到了地上,双手撑着身子,俯伏于案上咳嗽着,一声紧似一声,揪着人心般喑哑在嗓子口,玄黑的身影如刀削般峻瘦,却又有种冰棱般的寒冷和易碎。
我心头似被人鞭子狠狠抽过一般,纵横交错的疼痛,不明缘由,不知所以。
而眼前,亦是纵横交错。往日一幕幕,如电光石火,瞬时闪过。
当日竹林初见时宛若明珠的双眸,不惹尘埃;
无边碧绿草原上,牛羊缓行中,天光云影相映,宁谧安祥的笑容;
晋国公府中在出世入世间徘徊不定,凝眸淡愁,不欲人知;
华阳山上,白衣缭绕,相偎相拥,清浅而笑,云淡风轻;
今日沉郁相对,嗔视如仇,冷冷嘲意如利匕冰剑……
恨痛不堪时,冲入东垮院,已被人拉了一下,一头跌入那温暖而结实的怀抱。
清醇熟悉的气息才钻入鼻中,我便知来人是安亦辰,顿时心神大定,伸臂环住他的腰,凄惶委屈地落泪:“亦辰,亦辰……”
安亦辰眉宇间原有些阴郁,却在我落泪瞬间融化作春水般的温柔。
他将我虚软的身体扶住,怜惜地叹道:“傻丫头!”
舒开臂膀,他已将我轻轻抱起,径带我回房,茹晚凤在后急急跟着,神情也有几分惊惶。
一时将我放到床上,安亦辰拂去我额前粘湿的黑发,从侍女手中接过才拧的湿布,替我擦着脸,微笑道:“不哭了,哭花了脸,跟个野猫儿似的,多难看!”
他说着,又倒了一盏茶,递到我唇边。
我就他手中喝了两口,渐渐回过神来,手足也在他的浸润下渐渐暖和,微微喘了气,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轻轻地呢喃:“亦辰,我们会一直到一起,到眉毛鼻子皱成一团,到老得走不动,是不是?”
“只要栖情愿意,亦辰会陪了栖情,直到眉毛鼻子皱成一团,直到老得走不动,然后一起走到天堂,或者地狱,永远也不分开。”
安亦辰柔柔地回答,呼吸一凉一热扑在脖颈间,似婴儿的手,一下一下轻巧抓挠着。
“嗯。”我闭上眼,默默感受他的真挚和温柔,双手合十,低声许诺:“我只愿今生和安亦辰夫妻一体,永结同心,再不分离!我喜欢我现在的生活,我不想改变,更不想……再见到那个人。”
安亦辰的身躯很轻微地震了一下,然后依旧是缠绵如水的温言安慰:“栖情,我们的生活,不会改变。再隔几天,这里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咱们就回大晋去。你再也不会见到你不想见的人……”
我乏乏地应着,钻在那温暖怀中,靠着那结实的手臂,我的眼皮渐渐沉重,耳边,犹有安亦辰字字铿锵:“我不会允许任何阻止我们在一起的人和事存在,绝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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