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田园生活》第115章


老夫妻俩只好麻木地点头同意。
县太爷早料到这一个结果。本县乡间斗殴引发死伤从来不少见,官府或早或晚会插手,但最后多是由两村族老出面掩平。这既是遵守乡间奉行的法则,也是因乡民秉性难登大雅之堂。乡民粗莽,平时无事围坐在大树底下乘凉,一个个上下嘴皮子一掀,就能纵横天下家国大事,实则骨子里怯畏官威,让他们因事上官堂据理力争,保准他们半天说不全一句整话。
周邹两村之事,早在他派出衙役之时,他心中就定下了章程,此后他仍然照常派人缉拿逃窜的斗殴村民归案,升堂讯问审案,但更多的是不动声色地等着两村自行协商出方案后找他求情。
只是虽有前例在先,但这前例就像世间其他的潜规则一样,众人对其心照不宣,大肆遵行,但是因其到底游离于规则以外,当其有一日暴露于阳光下,众人为力证自己清白无辜,就会对其极力踩压、谴责。
县太爷不想冒这个险。
吕教谕去探监,把县太爷的意思跟女婿讲了,他眼见青年神色颓唐,不由劝道:“从来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往日我看你意气风发,也未把实话出口,其实你年未及二十,才气有余,阅历不足,自当十年磨砺,只待有一日厚积薄发一鸣惊人。如今你身在的村族遭逢变故,于你是不幸也是幸,如此你才能潜心沉淀一段时日,品一品人生况味,日后才能有大进益。”
其实周邹两村变故既生,周北生是否被拘入狱,都不会影响他必然延迟科考的结果。不然县太爷苦心让两村和谈了事,周北生两年后一朝中举,他的出身及村落故事,不说为天下知,至少邻近几个州县百姓,都将津津乐道。到时以为已经逃过惩罚的械斗者是否要重新受审?当年徇私的父母官是否有过?
他既生做周家村的人,就要为这个村庄妥协。不然他的父,他的母,他的兄弟姐妹,他的其他无法离开这个村落到别处去生活的子孙们怎么办?
周北生在日常经济事务上不比两个哥哥,可是他读的书多,能看到的东西也要深要远。入狱之初,衙役为他秀才身份要给他单独单独安排牢室,两个哥哥想让他境况好过一些,忙不迭地要答应,是他自己拒绝了:他若一意依仗身份特殊,周家为这份特殊付出的代价也要更大。后来大哥周东生为了村民不肯为他辩白,红着眼睛要找人打架,也是他拦下的:人心只记他人过不记自己失,哥哥结下仇怨更深,以后村庄里的日子怎么过?
十几日不见天日的牢狱生活,让一个意气风发的书生把所有的得失、愤怒、恐惧都想遍,然后余下浑身的暮霭沉沉。
“弟,不会有事的。”周东生和周南生轮流安慰他。狱中环境恶劣,被关在相邻监牢的周邹两村人一开始相互谩骂,这几日已经逐渐沉默下来,各自日夜期盼村中得力,把他们救回去。
邹家村人却连连讽刺:“我们是出得去,你们杀了人,自然要偿命,还想回家?呸!”
周东生和周南生红了眼睛。“你没在场,总不会有事……以后家里就靠你了,”周南生郑重地叮嘱周北生,“我和大哥可能没法摘清……家里老的不知道受不受得住,还有几个小的要吃要喝……做哥哥的没用,以后都赖你尽孝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周东生和周南生想到自己身处如此绝望境地,在最深沉的黑夜里,有时也不禁呜咽起来。
周北生却挺着瘦伶伶的肩背,对他们笑道:“咱们都会出去的。”
他仔细问过村人,当日一团混战,根本说不清谁对死者下的死手。凶手查不清,也不能把人人都当做杀人者砍头。
只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代价是一定要付的。
因此岳父吕教谕跟他说那番话时,他心里茫茫然想着:“来了。这就是了。”
人在出身和命运面前总是分外卑微。乡民斗殴并不少见,出身乡村的青年书生在奔向远大前程时路中便埋着这个隐而未发的雷,在他之前和在他之后,周家村必然也有青年书生落入他一样的境地,他们不早也不晚就被命运拣选中了。
周北生强笑着听完吕教谕的说教,他想周道地回答说“岳父说的在理,小婿铭记五内,日后定当发愤图强”,只是他张了又张口,许久后才干涉地吐道:“……是。”
吕教谕长叹一口气,道:“你且再安心等几日,我与你祖父再奔走奔走,你们兄弟很快就可以出来了。”
周北生浑噩地回到监牢,两个兄长着急围上前,周东生开口想询问,周南生看着小弟神色凄淡,就止住了兄长,先把两个兄弟拉到角度里。
“哥,没事了。”周北生忍了又忍,在亲兄长面前终于忍不住,两只眼睛里流下的眼泪,“只是坦途走完了,没有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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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人纵使心急如焚,也不能像吕教谕得开方便之门,他们想见周东生兄弟,只能等县衙特许的开放日,排着队拿了号等待。
今日周家上自拄着拐杖的老爷子,下自被杨氏抱在怀里的二妮儿,都齐齐等着县衙前,等着见十几日未见的兄弟三。
日月不过起落十数回,人们却已经无端苍老。周东生兄弟三见到祖父父母,齐齐下跪磕头。老爷子和周老爹无声泪流,徐氏却已经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迷蒙着泪眼拉起儿子一个一个摸过他们的脸庞,喃喃地说:“齐全的……够了,够了……”
旁边是别的人家一样的痛哭。徐氏微弱的话语却被周家众人听了去,唐荷妯娌三人也许多心绪漫上心头。
一旁看守的衙役早看惯这样的众生态,对嚎哭尤其不耐烦,因此大声叱道:“人还没上断头台呢,嚎啥丧!”
各种悲哭顿时硬生生收住。
徐氏也捂住嘴巴止住哭泣,略退到一旁把地方让给公爹交代正经事。老爷子力忍伤痛,把事情的进展同三个孙儿一一分说了。周东生兄弟早两日就从周北生处知道大概,此时再听祖父确认,欣喜和悲痛一齐袭上心头。周北生又重新跪下重重磕头:“我枉费了家中倾力栽培……爷爷和爹娘原谅我,不要多想这事,不然你们身体有个好歹……我就是大不孝了。”
周东生周南生也一起跪下磕头:“爷爷,爹娘,你们千万保重身体。”
大事讲毕,三个老的强忍不舍,让小儿女自去说一会私房话。
周南生强忍着把唐荷拥入怀中的冲动,握着她两手的两只大掌却无法控制地发抖,“你瘦了,”他的眼睛酸涩,“怀着身子的人要多吃,不然对孩子不好。”
唐荷眼泪都要流下来,她看他脸颊凹陷,胡渣浓重,眼球色泽浑浊,是一副受了苦楚的模样,她的心简直疼得要受不了。
“我想你。”千言万语,责怪,想念,恐惧和担忧,都只化作这三个字了。
周南生闭上眼睛把泪水忍回去,然后他睁开眼,对她笑一笑,道:“我也是。想得心都疼了。”
很久他跟她说起旧事,“当初我以为我就是不用偿命,也逃不过漫长的牢狱之灾,于是心里反复叮嘱自己,见了你就让你走,去找别的好人过生活。”
唐荷正翻看着儿女交来的大字帖,闻言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有说过这话吗?我不记得了。”
“没说。”他摇摇头,“我见了你,方一假设你要走,就疼得受不了。因此心里打定主意,就算你嫌弃我坐过牢,我也不让你走。”
此时周南生却说不出这些话来,他凝视她许久,只轻轻哀求她:“等我。”
唐荷含泪,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她的前生是一段梦境。她聪明犀利,意气风发。只是她醒来做了唐荷那一刻起,她就发觉了命运的巨大力量。唐家旧日苦穷,李氏夫妻并大小子女穷尽所有智慧和勤劳去争取富裕生活,唐荷自觉就是她繁华都市的阅历更多,也不能让她比这一家人求生得更好。及至她嫁去周家,周家两代人汲汲经营,在生意场上谋得一席之地,她自觉就算让她施展手脚,也不见得就能打开更好的局面。
她以为她唯一强胜他们的,不过是她笃定的内心。她以为自己遇事能不悲不喜,她有从险处存活的能力。
只是时代和乡村差异巨大,这一处生活的形态和观念与她所见惯的、擅长的大不相同。周南生入狱,她忍着悲痛和彷徨问清经过,又翻了刑律典籍,想延请讼师,为周氏兄弟辩一辩。
刑不用于民,必须有确凿无疑的证据,才能将一个人定罪。受害人身亡,加害人众多,官府查不清是哪一个是具体加害人,疑罪从无,自然应当把人释放。
周老爷子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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