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狐+翠被已消香+菩萨蛮》第2章


徐太师的亲生骨肉。
那天以后,我看到了徐知询另一个长处:择善而从。徐太师也惊讶看到他本以为不成器的儿子有了些许长进,他不再纠缠于与徐知诰的针锋相对,还能收心在书房阅读典籍,偶尔竟能与老父亲谈论国家大事。
两年后的一天,徐知询有些兴奋地告诉我,行军副使徐玠与徐太师门下侍郎严可求一同跪请徐太师以他替代徐知诰。听到这个消息,我却突然有了种莫名的担忧,这种担忧一直挥之不去,在徐太师辞世后,这种担忧愈发强烈起来。
顺义七年,徐太师与世长辞,杨溥被立了五年,到徐太师辞世才真正即位,改元乾贞。新帝封徐知诰为太尉兼侍中,拜徐知询为辅国大将军暨金陵尹,其余诸子也都封王。
徐太师走后,我预感徐知诰将要有所动作,而这些动作无一例外都是冲徐知询来的。太尉府那次不寻常的邀请,更验证了我的预感。
乾贞二年一个普通的傍晚,我在街上漫步,穿过几个路口,只觉得有人在身后不远不近跟着,我没回头,继续闲逛,不多会便拐进小巷,身后的脚步自是贴近,我还是没有回头,想看看身后那些人要搞什么鬼,果然有风声迫近,我轻叹一声,叱魂出鞘,铿锵数声,几枚暗器掉落地上,令我惊讶的是,身后的人统一身着太尉府卫兵的服色,领头的那人我还有过几面之缘。
他们都没再继续出手,领头的那人竟单膝跪地,道:“小人奉太尉之命,请周大人前往太尉府一叙。”
“背后暗算,这等邀请可新鲜得很。”我冷冷说道。
“大人息怒,这是太尉吩咐小人们这么做的。”领头的那人惶恐道。
“此话怎讲?”
“太尉说,大人惯于昂首挺胸目不斜视,也只有这法子,能让大人回过头来注意到我们。”
听到这话,原本在嘴边准备好的拒绝被我咽了下去——我改了主意。徐知诰大概也没想过我真的会去,否则我迈进太尉府后花园的时候,他的眼神为何那般复杂?
太尉府后花园还有一个客人,此人年纪与我相仿,一身白衣,面容清朗俊逸,眉间藏着一抹狂傲,正坐在一旁悠闲饮茶,见我进来,他起身对徐知诰深揖一礼:“不知太尉有客,延巳告辞。”
“冯先生不必拘礼,周廷望乃是舍弟手下爱将,大家都不是外人。”徐知诰微微笑道。
冯延巳对我微施一礼,我也还施一礼,各自就座。
落座后,徐知诰笑道:“此次无他,只是我一时兴起,想寻两位雅士作陪饮酒。”说罢轻轻击掌两下,两名捧着清酒珍馐的妖娆侍女款款走近。
从太尉府出来,已是夜深时分,我并不是个能饮酒的人,今天晚上却多饮了几杯,冷风一吹,只觉得腹中酒气翻滚上漾,好生难受,我扶墙站着不动,让混沌的头脑清醒一些。这时身后有响声悉簌,有人站在我身后,那人自打我出太尉府时就一直跟着我,我知道他是谁。
我踉跄转身对那人一揖:“有劳太尉亲自相送,廷望深感荣幸,夜色已晚,太尉请回。”
一身便服的徐知诰后退半步,大概他没想到我会突然转身,有些惊讶:“你早知是我?”
人一喝酒,胆子便比寻常要大许多,尤其如我这般不胜酒力的,我哈哈一笑:“太尉一出府,小人便已经知道,只是那时酒力尚劲,不敢见礼,恐酒后失态,惊了太尉。”
徐知诰一哂,突然拔剑出鞘,寒光霎时逼近,我心里吃了一惊,手下意识摸向叱魂,但却又迫令自己停住:“他是太尉,是侍中,是朝廷重臣!你怎敢造次?!”在这个意识的强烈驱使下,我只左躲右闪,绝不还手。
“你为何不还手?不怕我杀了你?”数十招过后,徐知诰厉声喝道。
我仍旧背着双手,腾挪翻跃,躲闪着他的剑光:“太尉若真想取小人性命,不必等到今天!”
又过了数十招,徐知诰突然收剑,铮地一声,剑身直插进地面的石板,他盯着我:“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这个道理,非要我亲自教你么?”
“小人当年乃是奉太师与太尉之命侍奉大将军,若有罪过,恳请太尉明示!”我在心里冷笑,言语却极尽谦恭。
从两年前,到刚才的酒宴,我一直对徐知诰的拉拢装傻充愣,莫非他按捺不住,要明确挑动我叛离徐知询么?
其实平心而论,徐知诰之于徐知询,有太多可圈可点的品德和才干,他知恩图报,善待部下,慷慨仁义,恩威并举,不姑息奸人,也不滥杀无辜。无论是谁,大抵都会选择为他效命,可我却不这么想,这是家传的忠诚秉性,或许可称为愚忠,越是这个节骨眼,我越不会离弃徐知询。
忠信诚义,是父亲让我铭记的四个字,为人臣者,靠这四个字或许会不得善终,但绝对是一生磊落。
面对我的问话,徐知诰却没有回答,沉默片刻,他向我掷来一样东西,我袖子一抖,将那物事拢住,展袖一看,原来那是一块小小的令牌。
“这令牌可教你自由出入太尉府,无人能拦。”徐知诰沉声道,“你不肯出卖你主子,想也不会出卖我,否则,任你躲到天外海底,我也能寻你问罪!”说完,他闪身跃上屋顶,顷刻无影无踪。
我正拿着令牌原地出神,管家周逊上气不接下气向我奔来:“少爷!老爷……老爷旧疾突发,夫人要你速速回府!”
父亲就在那天夜晚猝然逝世,临终前,他断断续续告诉我,他有个女儿,生辰与我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名叫周世奴。
冯延巳
我的祖籍是江都广陵,父亲原是吴国军中小校,后升任歙州盐铁院判官,他人缘很好,所以虽然家世不显赫,但父亲的好人缘让我们屡屡受益。所以自我记事起,有四个字就深深烙在我的记忆中,那就是“广结善缘”。
我喜欢吟诗作词,似乎也不是家学所赐,我习惯把很多感觉揉在一起,然后慢慢分出条理,象揉面以后再一根一根搓成面条一样,我的诗词,每一句看似和其他诗句没有关联,但通篇却是一样的情感,或离愁,或欢歌,或哀怨,或忧思。日子久了,“文雅”二字仿佛和我的名字绑在了一起,连手握朝廷重权的徐太尉也注意到了我。
父亲的仕途愈走愈通畅,某种程度暗示着我也将子承父业。所以,徐知诰差人请我到太尉府的时候,我毫不惊讶,这是迟早的事情,我唯一没把握的是究竟是早还是迟。如今看来,是不早不迟,正在我二十四岁那年。
我从小就喜欢穿白衣,不为别的,只觉得这颜色立于众彩之中,有种说不出来的傲气,于是入太尉府那天,我也是一身白衣。徐知诰为人和蔼,几句谈话下来,与我便一见如故了。
在太尉府花园坐了没多久,有人轻轻走进花园,徐知诰脸色有些微变,见此情景,我起身委婉告辞。
“冯先生不必拘礼,周廷望乃是舍弟手下爱将,大家都不是外人。”徐太尉不愧是官场中人,片刻就能神色自若,我只好留了下来,向周廷望作了一揖,顺便打量了他几眼。这周廷望是个清瘦俊秀的青年,个头不高,面色有些苍白,那双眼睛却好似能洞悉一切,他望了望我,回了一礼。
原来徐知诰也是个爱酒好文的雅人,三人刚一落座,他便吩咐上了酒菜,开始推杯换盏,我和周廷望每人身边各偎了一名娇滴滴的侍女,不住劝酒添肴。盛情难却,我自是不会推托,但看那位周兄似乎拘谨得很,酒只沾了沾唇,菜也吃得很少。
“廷望,听说你也喜好诗词,冯先生才华横溢,辩说纵横,尤擅吟诗作词,你可与他切磋切磋。”徐知诰笑着对周廷望说。
周廷望微笑道:“蒙太尉厚爱,小人那些不过班门弄斧,怎敢与冯先生相提并论?”
“周兄不必过谦。”我呵呵笑道,“切磋不敢,唱和倒是可以一试,周兄就此口占一首如何?”
“既然如此,小人便斗胆献丑,以求抛砖引玉。”周廷望仍微笑着,举起酒盏凝视片刻,徐徐吟道:“无计闲情抛掷久,欲罢难休,年少青衫旧。百转愁肠催进酒,新词未赋人先瘦。岁岁春寒销翠柳,偶兴相逢,缘故何须有。独对凉飙轻挽袖,长歌纵使黄昏后。”
“好!”徐知诰朗声笑道,“早听说你周廷望能文善武,看来传言非虚!”
我把手中的酒慢慢啜下,站起身来,缓缓踱了几步,又坐回桌前,此时一首同韵和词已成竹在胸:“谁道闲情抛掷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楼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①。”
“冯先生才高八斗,文采斐然,廷望自愧弗如,且自罚一杯。”周廷望笑吟吟端起一杯酒,一饮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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