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志新传》第287章


法僧和尚一听,心说:“这是什么号子?乱七八糟的!”
不乱!其实法僧这是不懂。这船采用的是二十人一列的排桨,船工划桨要有号子才能整齐划一。“幺”的意思是提桨,“三、二”是左三下右两下,“二、四”是左两下右四下,主要是为了使船行进得更加平稳,所以这数字都是机动的,全凭掌船人的经验。
再说郭远听得桨声渐渐整齐之后,他按下舵杆,腾出手来,又收起了鱼线,然后从怀中取出个空葫芦拴在鱼线上,顺手投入海中提出半壶海水,他先闻了闻,之后又尝了尝,最后这才将剩下的水倒在掌心仔细看了看说道:“风萧而云涌,今夜必有强风将至。日暮前当备足夜餐,船工饭饱,方能与风浪相搏。”
法僧一稽道:“贫僧见此时风平浪静,正好促桨而行,艄公何出此言?”
郭远解开鱼线,将葫芦扔在一边说道:“风平而云涌,必是疾风将至之兆。吾察海之水,源于南海则温而多藻,北海之水寒而多涩,西海鱼丰则多腥。现西海暗潮已至,必有疾风之鼓动也!”
“阿弥陀佛——”法僧抱着两袖,向船头踱去……
话说吃罢了晚饭,郭远命船工匿于舱中,轮换促桨,而自己则与法僧左右共掌一舵,以备不测。
夜幕垂降,汪洋之中一片死气,唯有船工促桨的击水声,听起来倒是格外地生动。
月儿突然从厚厚的乌云中挣脱了出来,虽然只是半壁尚明,却将冷冷的光洒在海面上,顿时远近寒光闪烁,就如同这阴森的海面之下,还藏着无数手持刀枪剑戟的雄兵似的。
不知什么时候,船身忽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郭远起身往舷外一望,只见远处窜出一条条银色亮线,好似游曳的白蛇,向这边缠来。
郭远立刻搬转舵杆,使方舟逆浪而行。
法僧抓住舵杆急道:“艄公谬矣!浩浪来袭,我们当避浪而行才是,哪有奔波而上之理?”
郭远紧紧稳住舵杆说道:“沧海无边,哪有避浪之所?舟迎浪而行,才能保方舟遇恶浪而不倾。”
法僧无言,只得一遍遍地念经。
不觉间,狂风已如脱缰野马,在甲板上留下阵阵犀利的嘶鸣。骇浪也好似凶猛的海兽,涛卷间如张开的巨口,仿佛要将方舟吞噬。
法僧拼命地抱着舵杆,时不时地双脚悬空着,嘴里“阿弥……阿弥……”早已念不成句。
过了一会,法僧突然腾出一只手来,他指着远处说道:“艄公,右边……好似一处港湾!”
郭远仔细辨了辨说道:“嗯,从那半抱的形状来看,那边好像是老鳖湾!”
法僧忙说道:“海湾正是避风之所,快转舵可趋吉避凶。”
郭远抵住舵杆说道:“老鳖湾虽能避风,可这片海域多暗礁,加之夜黑浪高,若是触了礁,船将不保。”
法僧坚持道:“船工已在风浪中奋桨了一夜,早已精疲力竭,况且舱内已积水齐腰,若再促桨下去,恐不被溺死也会被累死!”
郭远坚持道:“若方舟尚在深海,凭我督造之经验,这方舟通体方正,必不会倾覆浪中,若偏要向岸而行,避风尚可,可险关难过。”
法僧将眼一立道:“本法师奉则天圣皇之命出海取经,帆舵所向,必由本法师做主。”
郭远一听法僧这话,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只好转舵,方舟就如同水中的一片秋叶,漂过水波,向老鳖湾荡去。
这时,一个横空的巨浪袭来,顷刻将方舟高高托起,又重重地甩在漩涡之中,猛听得“轰”地一声,就如同响了个炸雷一般,方舟瞬间被震得四分五裂。
郭远知道不好,他立刻将法僧抱住,待两人从波浪泛起的白沫之中探出头来,见法僧正死死地抓着竹杖,口中念道:“阿弥陀佛——苦水难咽也!”
郭远见一块船板向身边漂来,他一把将法僧抱到船板之上。
法僧卧在船板上,嘴里颤颤巍巍说道:“阿弥陀佛,洪蛇猛于虎也!可怜这八十船工……”
郭远双手稳住船板劝道:“天师不必愧疚,但愿西天之行不会因此而断送!”
渐渐地,风消浪息,天边的几朵云儿抻着懒腰,慢慢地从鱼肚白变成暗红色……
郭远见法僧在船板上畏缩着身子,人已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便拍了拍船板说道:“天师,待俺背你上岸!”
郭远说罢背起法僧,他突然身子向上一挺,整个人站在了海面上,一路踏浪而行。
郭远来到岸边,将法僧轻轻放下。
法僧拄着竹杖,边走边赞道:“艄公好水性,竟能逐浪而行!”
郭远呵呵一笑道:“吾祖辈以海为生,修船掌舵,乃是家传。至于这踏浪之事……这也当说是风浪中搏来之能!”
这时,就听得身后传出一个声音说道:“艄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吹牛也别忘了我老鳖之功。”
法僧和郭远回身一看,只见一只浑身长满绿毛的海鳖正爬了上来。
郭远脸一红,他抱了抱拳说道:“谢神鳖助我踏浪之劳!”
法僧一旁小声说道:“汝分明是踩着神鳖的脊背踏上岸来,何以说成是逐浪之功?”
郭远忙说道:“吾只道海鳖之类都是哑口之物,所以才随便说说而已,谁知道这海鳖竟是个会说话的神鳖?”
神鳖抬起头冲法僧问道:“这位可是欲往西天取经的法僧天师?”
法僧打着稽说道:“阿弥陀佛——贫僧谢神鳖救助之恩!”
神鳖又向前爬了两步,叹了口气说道:“我亦不是什么神鳖,百年老鳖而已!只因与佛门有缘,可几番修行都未成正果。上次唐三藏去西天取经,曾经答应给我千年寿禄,可时至今日,却杳无音讯。今闻法僧天师乘方舟出了东海,特在这里等候。”
法僧想了想说道:“若神鳖能载我一去西天,我便收你为徒,令你修成正果。”
神鳖缓了口气说道:“天师若收我为徒,我送你去西天并非难事,只是我这背上只能驮得一人,艄公恐怕去不得。”
法僧看了一眼郭远说道:“这人本是个掌船的船工,如今方舟无存,他自然去不得。”
郭远一听,肺差点没气炸了。他低声愤愤道:“这是哪家佛门的圣僧?卸磨杀驴的屠夫差不多!”
郭远说罢,他一甩手,大步离去。
法僧一见忙喊住问道:“艄公要去哪里?”
郭远没好气,头也不回说道:“俺他娘的肚子饿,找个地方要口饭吃,省得在此碍你们师徒的正事。”
法僧追上两步说道:“贫僧亦是腹中饥饿,望艄公待贫僧一同化缘。”
郭远放慢了脚步,就听神鳖在后边说道:“师父快去快回,俺老鳖在这里等你!”
郭远在路上气生生,对法僧理也不理。
法僧拄着竹杖,边走边搭讪道:“想昨日出海之时,我们是何等风光,谁料只过一日,你我就都成了乞丐!”
郭远听了法僧这话,他哼了两声,也不搭茬,只顾继续往前走。
大约走了一里多路,眼见前边孤零零现出一间茅草房。郭远见茅屋的门开着,便带着法僧来到门口。只见屋当中的一张桌子上摆着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一位白发老妪背对着门坐在桌前,口中不住地念道:“这爷俩怎么这么半天还不回来?”
法僧一步跨入门槛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贫僧化缘来了!”
老妪转过头,她起身看了看法僧说道:“噢,原来是化缘来的和尚!贫妇倒无可施舍,只有素菜淡饭,若不嫌弃,只管随便。”
郭远一听,他也一步迈进屋来。老妪又打量了一下郭远说道:“看你们两个这打扮,倒不像是一对师徒,不知两位从何而来?”
郭远忙说道:“我本是这位天师的船工,因出海落难,幸保得性命,故来此讨扰。”
老妪给法僧和郭远各自让了座,又将饭菜送到两人面前。
待老妪见两人吃饱之后,便向法僧问道:“天师来时的路上,可曾看见我那公公和死老头子?”
法僧茫然地摇了摇头。
老妪又道:“我那死老头子和公公一大早便出去玩船,不到日上三竿就不想着回来。两位若无甚急事,能否帮老身出去寻寻?”
法僧露出一脸无奈的样子说道:“贫僧初来乍到,人地生疏,辨个方向尚且勉强,不知施主教我们那里去寻?”
老妪向门外看了一眼说道:“可也是!既如此,老身便带你们去寻。”
法僧心中暗道:“这老太太不是有毛病嘛!既然你自己能去,还搭上我们两个干嘛去呀?”
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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