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遗忘与否》第6章


“啊,来了。”
“得了冠军了吗?”
“得了。等会可以给你看奖杯。”
“真好,还记得你要养活三个人的吧。”
“多养活几个也不要紧的。”他看见了那个脸蛋圆滚滚的男婴,“长得好像妈妈。”
“像爸爸才能骗到小姑娘……”她头一歪,睡着了。
那个时候,幸村精市才想起来,他们还没有给孩子起名字。
很多年以后,他们的三个孩子都成人了,老爸老妈的故事也已经不再吸引人。当年圆滚滚的男婴小时候别提多圆,上初中开始突然往瘦高的方向发展,渐渐地大家一直认为他越来越像他爸爸了。那时候千禧怀着最后一胎,二女儿刚会打酱油,老大认为都是那时候老妈怀了小三子,胃口越来越大,还跟他抢零食吃,所以他才不得不瘦下来的。
“那你还得感谢我。你看你瘦的第一年情人节收到多少巧克力啊。”
“还不是被你吃了好多。”
“小孩子吃了会长蛀牙。”
“老爸当年吃了那么多!”
“你能跟他比吗?”
“切!”
第二胎的时候,幸村精市在国际上地位到了超高水准,陪她的时间更少了,这回千禧一点都没有抑郁,后来也没有。
仁王有时会想起他在病房外面和其他人一起看见的那一幕,幸村精市和伊贺千禧说话,说着说着她就睡着了。
媒体蜂拥而至,就等在医院外面,直播的记者在地上拖起了长长的线,拿着麦克风,指着医院介绍。医院里的病人和路过的家属都纷纷打听起了情况,朋友和亲属们都簇拥在门外,医生和护士刚刚知道,刚刚进入病房的这个刚拿到世界级奖杯的男人,此刻眼睛里专注得只容得下一个人,似乎一切纷纷扰扰都与他们无关。
幸村精市虔诚地在她湿濡的额头印下一吻,是从奖杯前保留到现在。
如此深情。
幸村精市的深情,孩子们也感觉得到,他们确实发现对老爸来说,老妈比他们重要多了。平时他们自己磕磕碰碰的老爸从来不以为意,老妈偶尔下厨切个菜,把丁切成块,把丝切成条,还挺得意的,老爸只关心她手有没有伤着。
学习方面,老爸管得不紧,因为平时太忙,在家时间不规律,学习都是老妈管的。可是老妈管还不如他们自己管……
三个孩子学习好,别人来问教育经,千禧深思熟虑之后说:“我真不知道哎,好像没怎么管就自己考出来了。”不是谦虚不是托大,还真就是。
听说老妈读书的时候文科奇烂无比,理科好得呱呱叫,真不像一般的女生。他们很高兴自己遗传得很均衡。运动神经也很发达,神经也足够敏锐。
平时见面时间比人家少很多的夫妻,居然没七年之痒啥啥的,仨人都觉得很神奇。老爸休假的时候,俩人也不腻歪,就是回归正常生活,对于这种家庭教育,他们不知道怎么教给下一代。
对于千禧来说,孩子长大就好像发射火箭,咻的一下(这句话在孩子的毕业典礼上她也这么说过,三次都是,对她来说这已经是一句很高明的比喻),但在她眼里,幸村精市从来没有老过。
在幸村精市眼里,伊贺千禧似乎也是那个模样。
海枯石烂,沧海桑田,这些情话似乎没怎么互诉过衷肠。白头到老,相濡以沫,这些祝词都是在别人的婚礼上说的。当年的好朋友里,数他们结婚最早。
(六)
幸村依旧笔直站着。真田陪他一起站。
那些曾经的岁月现在看起来真的像做梦一样,从少年时代的挚友,至今一生如此。幸村重感情,虽然和千禧相处的时候她不怎么计较浪漫,哪怕对方是浪漫主义者的幸村,他们之间留下的纪念最多的还是回忆。
幸村是怎么走到现在的。真田总是问自己。
他看着少时好友微笑的侧脸,如今染了鬓白,风采依旧。那次受伤留下的后遗症后来曾经复发,但到了同龄人开始用拐杖的时候,幸村精市反而坚持依靠自己的双腿。他的风景画如今在东京的展厅依旧有展览,而家中收藏最多的还是人物画。画人的时候,反而不用油彩,一页页都是素描。
和当年那本速写本一样,铅笔画下的千禧。年少的模样,全都用深情绘下来。换做其他女人,肯定感动异常,千禧却总是一笑而过。
直到她住院的那段期间也是一样,幸村替她梳头,藏起那些掉下来的花白头发,两个人都不喜欢染发,斑白得像情侣装。千禧睡着的白天,幸村就画画,画病房,画日出,画来访者,画花园里的景色,画医院里的病人和家属。画得最多的,还是千禧。两个人都过了70,感情却好得像新婚夫妻一样。
所以幸村才会常常在门口等千禧,不回来他就接着等。等得旁边人都在担心他的腿,他不以为意。虽然嘴上提起千禧不多,可他的感情不比那些成天把爱挂在嘴边的人淡薄。
前几年去看他的时候,幸村精神矍铄。如今下棋愈加高妙。这个朋友找得好。
有一天下得晚了,也是在幸村家里。幸村留真田住下来,儿媳妇问他,给您们上功夫茶吧。幸村摇摇头,说,不用,我夫人会替我沏茶的。
真田看了他儿媳妇一眼,对方习以为常地退下了。
再杀了一局,超过了安寝时间,真田平时睡觉很严格,今天破例了。功夫茶始终没上。幸村淡淡微笑着对他说,我们再等等千禧。
等千禧。就像现在,站在门口。真田紧紧盯着幸村略显单薄的身体,始终站得笔直。
这么多年来他经常会这样站在门外,拒绝了儿媳妇给他上功夫茶,在亲近的客人面前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和妻子的感情甚笃,坚持要自己站着等伊贺千禧回来。
可是,千禧不会来了呀。
就在某一年,那场重病过后,千禧没有从医院里出来了。
幸村一夜之间白了许多头发。听说,他整夜整夜不能合眼。
千禧的肖像画公之于众的时候,人们为那画的数量和质量而叹服。
幸村很快振作过来,继续画作,下棋,培育花草,看国际网球比赛,教育着他聪明过人的小孙子。
可是他常常在众人面前说,要等千禧回来。
起初,大家都很惊奇,又不敢直接说,千禧不会来了。于是就陪他等,等着等着,幸村就会像突然明白过来了一样,垂下眼帘,很黯然的样子,极其抱歉地对身边的人说,回去吧。
有时是几分钟,有时是几小时,有时是几天。他会觉得千禧外出了,出远门了,需要被等。
有时连着几个月他都不提此事,有时他突然拒绝了儿媳妇给他上功夫茶。儿媳妇也习惯了,总把茶备着,什么时候他明白过来了,及时送上来。
幸村究竟是明白还是不明白。除了这件事,其他方面他显得异常敏锐。相比同龄人,幸村精市身体素质过硬,头脑也十分清楚灵活,画画写字时手腕力量适中,对于植物的名称习性从来不会记错,关于网球的大小事则更不必说。
他唯独不能总是想起,伊贺千禧已经不在了。
花开了,我就画花。
花谢了,我就画自己。
你来了,我当然画你。
你走了,我就画一画回忆。
幸村精市从没画过自己。这当然有点可惜,但他不在乎。在他笔下画了无数张伊贺千禧,曾有人问过他最满意的是哪一张,他永远笑着摇头。
到后来,他就不再画她了。她活着的时候,不喜欢坐着一动不动地给他画。她看书非常专注,可以一下午不挪窝,但只要知道他在画她,就会忍不住往这里看看,有时书也看不下去了,啃着苹果走过来,指指点点地说,“我的脸哪有这么圆。”
“圆一点好看。”他仔细地勾勒出那张脸的轮廓,听着她喀嚓喀嚓地在一边啃苹果,接下来的步骤,居然凭空就可以画出来,因为实在是熟稔于心。
然后千禧啃完苹果,就回去看书。
她走了以后,他没有封笔,但再也不画她了。虽然他不需要对着她坐一下午也能画出来。
有时候他心里是明白的,知道她不在了。但他绝口不提,这是属于他自己的伤心事。
有一次在老朋友聚会的时候,他又忘记了。真田、仁王、柳生等等都在,他突然微笑着说,等会千禧会来找我。
丸井手里的茶杯歪了一下,茶水泼到桌面上,他忧心忡忡地看了幸村一眼。柳和柳生都有些不敢置信,真田轻咳一声,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幸村精市笑着说,我们继续聊。但是谁也记不起刚才那个话题。
他们面面相觑,幸村笑得云淡风轻。在真田的记忆里,这是等得最久最惶恐的一次。幸村深深地相信千禧会来找他。
他相信千禧还没走远。她就在下一个街口,某一个拐角,在人行天桥上,在街心公园里。她轻快的步伐走在前面,狗跟在后面,她坐在他身边,椅子反过来,她右手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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