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娃与放债娃》第29章

他叹了口气，慢慢抿了一口红酒，紧张地看着我。“我知道自你出生以来我就这人一直挺混账。”他重重地吞下。“我就是像那样被养大的。”
“所以你就被养成了一个恐同的死脑筋，所以我该原谅你说过的那些废话？”
他的眉间出现一道深纹。“不。但是我用了很多时间反省。”他艰难发出一声笑。“现在我悟到了一些东西。”
我靠在卡座靠背上，怀疑地盯着他。“老生常谈。”
他挫败地叹了口气。“保罗，除了付诸行动，我没有别的办法来证明自己已经变了。”
“好吧。”
“对你来说我变得跟以前不同了，对吗？”
“是的，”我平静地说。
“但是你不买账？”他悲伤地挑起一边嘴角。
我紧张得胃都搅在了一起。我不知道他想要我怎么说。“你看……”我清了清嗓子。“我们没有必要一定要做到推心置腹。”
“不。但是我希望我们能更亲近。”
我闪了一下。“我们不能强求。如果你真的变了，那么时间会证明一切，对吗？也许我们慢慢地……你懂……会亲近的。天啊，我也不知道。”
“你恨我吗？”
我瞪大眼睛。“我什么？”我皱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恨你？”
“你确实没有说过。”他疲惫地抬起一边肩膀。
“我不恨你。”
“那就好。”
我伸出双手。“你得承认，直到最近你才开始关心我的感受。对我来说也许得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
“我知道。但是你看我的样子好像我是你的敌人。”
我不安地动了动。“你……你并不总是向着我的。”
“我努力教你关于生活的一切。”他用纸巾擦了擦嘴然后继续。“社会很复杂。我希望你做好准备。”
“那我想你是做到了。我已经把自己裹进厚壳子里了。”
他绷紧了下巴。“你是这样的。”
“看，任务完成了。”
“我很担心我让你对生活过于算计了。我忙着建立自己的帝国，我之前也许没怎么提，但人生中还有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
“金钱相当重要。”
他向我倾身。“物质生活当然是很好。但是这应该是第二位的。”
我皱眉。“那什么是第一？”
他似笑非笑，好像他觉得我在开玩笑。但当他意识到我没有的时候，他皱紧了脸。“人。人比金钱更加重要。儿子。”
“好吧。有时候身边有个人确实挺好的。但是我不会说这是必不可少的。金钱则相反。没有人我能活，但是没钱的话我肯定得饿死或冻死。”
“我知道我们需要钱。我觉得我是希望你能明白光有这个是不够的。”
“说实话，我觉得我不能苟同。我真的喜欢独处。”科特忽然出现在我脑中。“大部分时候。”
他沉默地看着我。
我撒了点鲜干酪在意面上。“回答不上来了？这可不像你。”
“我……我不知道说什么。”
“你应该知道。是你教会了我这一套。”
他摇头。“不。我希望你能努力工作有稳定的经济基础，但是……我不希望你脱离社会。”
“我觉得你对过去的一切粉饰过头了。是你教会了我生意至上。你从没有真的强调过建立人际关系的重要性。你整天埋头工作，还期望我跟你一样。”
“天啊。”他皱着脸。“我不知道当时自己怎么想的。”
“噢，别这样。至少我不是社会的蛀虫。你多年来对我发表了那多励志演讲。很多我都记忆犹新。你不记得你那些至理名言了吗？”
他无力地叹了口气。“我宁愿忘记。”
“别逗了。”我笑道。“你有许多金句。”我边说边敲着手指。“‘多愁善感是神父和护工才需要的素质。’‘如果不把儿女情长的东西都抛弃，它们迟早会将你拖至深渊。’‘感情是最无用的枷锁。’还有我最爱的一句：‘先积累你的财富，然后总能找到让你打一炮的人。’”
“简直是一堆狗屎。我真不敢相信我会对你说这些没用的东西。”他面色苍白，静默地看着我。
“这事儿可不是我编的。”
“那么我真是屎糊脑子了。我觉得我们前方的路还很长。”
我皱眉。“或者我们就此不提。”
他摇头。“不，儿子。我们不能回避。”
我可不想成为他的什么项目呢。我最不想遇上的事就是被研究和被审核。“有什么大不了的？为什么现在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这么重要了？”我斜眼看他，努力找出他的动机。
“如果说癌症教会了我什么，那就是我不能永生。”
“好吧，但是为什么你忽然需要我的支持了？”我玩起了盘子里的食物。“每个人都喜欢全新的你。谁在乎我的想法呢？”
他的嘴角弯了下去。“因为你是我儿子。”
以前你可没在乎这事。
“我是你的继承人。”当我这么说时他看起来很尴尬，但是他以前就是经常这样喊我的。
他重重叹了口气。“你还是不肯让步，对吗？”
他看起来很沮丧，这让我有些难过。“你看，我相信你是真的想让事情好起来。我只是不知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哎。”
我把嘴唇抿进嘴里。“我说得重了点，我的意思没那么绝。”
“那你跟我好好说说。”
“我不是五岁小孩儿。我是个成年男人。那些我小时候可能认为自己需要的东西，我现在不需要了。我不需要你或者其他人的点头。我知道自己是谁。”
“好吧，但是我不是在谈点不点头。我在谈人与人的关系。与我。与别人。”
“你现在说的话跟本杰一样了。”我叹气。“我会把我对他说过的话跟你再说一遍：我对我的生活状态很满意。我拥有我所有想要的。我喜欢不被别人束缚的自由。什么时候我想了，我就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这怎么是坏事呢？”
他眯起眼睛。“你不会孤独吗？”
“不。我那么忙那有空孤独去。”
“但是总会那样一个时刻，当你不再为工作操心，你会希望自己之前能多花点时间在人生中一些重要的事物上。”
“你是说那些你认为的人生中重要的事物。”
他皱眉。“你看，我是确实经历一些这样的时刻，而我害怕你也迟早会去经历。”
“你很孤独？”
“好吧，我没孤独到喝闷酒那种程度。但是我希望自己曾在娶妻结婚和跟你培养父子亲情这两件事上，稍微上过心。”
听到他这番多愁善感的话语，我不禁躲闪了一下。“哇。”
他伸出双手。“这就是全新的我。我是真心实意的。”
我清了清嗓子。“好吧，如果你需要个伴儿，那么你应该去找个女人。”
“你的意思是，我就这么抛下你不管？”
我笑了。“也许。”
“没人能代替我儿子。”
“噢，别这样。哪有什么不能代替的。”我拽出一片甘蓝小口咬着。“就我所闻，狗就挺好。很多人觉得宠物是他们的孩子。你应该养只拉布拉多。”
“我才不想要什么破狗。我想要咱们父子融洽。”
我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就算我同意配合你搞这套到‘天灵灵地灵灵，万事都变灵’的尝试。你又能从我这得到什么呢？你想要‘电影之夜’和‘卧谈会’吗？想要咱们互相梳小辫吗？”
他哼了一声抹了一把他的秃头。“没那条件了。”
“那么你要什么？”
“给我个机会。别因为我以前的人品就将我拒之门外。试着了解现在的我。”
我叹了口气疲惫地抹了一把脸。“天啊，你到底怎么了？感觉你的气场忽然变得鸡仔儿那么小了。”
他干笑了几声。“天啊，你这臭小子总是这么挖苦人么？”
我歪着嘴绷住笑。“老实说，我觉得自己说得已经顺耳多了。”
“我的娘诶。”
我暗笑，然后当服务生拿走我的盘子时对她礼貌点了点头。“你要待多久？”
他把嘴唇抿进嘴里，仔细地打量我。“已经等不及想撵我走了？”
我皱眉。“要知道，如果我说的每一话你就认为是在针对你，那么就没法继续了。”
他举起双手。“好，好。明白了。我觉得我会至少待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