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适-暗色(出版)》暗色(出版)-第55章


明年,新生再来的时候,电子科技大学的校花之中,再也不会有她们了吧?
破天荒的,她去了谷正雄的墓地。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里。墓碑上,谷正雄那犀利的眼神依然像是能看透世情地穿过时空看着她。
旁边,新添了一块墓碑,谷维春的。照片上的她比真人少了尖刻,若有若无的笑镌在冰冷的岩石上。她那尖尖细细的声音也穿越时空的在她耳边重新响起,“老爷子真是行。生前套了三个人,死后又套了三个人。”
她抚着谷正雄的碑,失声痛哭。如果你是我们的父亲,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如果你不是我们的父亲,你又为什么要设这个局?
初冬的风朔朔,冻得她瑟瑟发抖。她忍耐不住,只好下山。
到了停车场,她要上车,就在拉开车门的一刹那,她住了手。正对着她的车里,有一个人在默默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她拉着车门,一动不动。那辆车子的车门也打开,他下来。
鹿鸣似乎瘦了,灰色的围巾让他本来就沉默的气质显得更加沉肃。
隔着车子,互相对视了一下,他启唇,“好久不见。”
她的大脑告诉她,应该拉开车门,绝尘而去,但是,她没有,手不听指挥。
“天气冷,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她死盯着他,他点点头,上了车,先驶离了她。
她在车中坐了很久,终于,发动了车子,跟上了他。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地进了市里。城里明显比城外暖和,当然,空气也要比城外浑浊很多。汽车一辆一辆地排在街上,红绿灯转换,像爬虫一样的驶来驶去。
车子左拐右拐,在一家小饭店前停住。
这是一个不大的店,干净而雅致,窄窄的纯木门脸,里面是厚重的木桌子。鹿鸣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找一个角落坐下。
服务员倒上大麦茶,鹿鸣随口报了几个菜,她一点头,应声下去。
“这家店是延边的朝鲜族开的,还挺有特色的。”鹿鸣口气自如地说着,举起茶杯,“喝一口吧,并不多名贵,但很香。”
谷雨未把茶杯捧在手里,温暖顺着掌心和热气传了上来。她喝了口,大麦香立刻沁入口中,让人产生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从木窗框望去,外面下起了小雪,很细,很小,有些像盐,若有若无地在空中飘荡着。干枯的树枝在风中微微颤着,这种天气最冷。
鹿鸣看着窗外,“大雪小雪又一年,一年又要过去了。”
谷雨未仍旧不说话,只低头看着简朴的茶杯。
两人就默默地看着窗外景,喝着茶。服务员送上菜,鹿鸣也不让,拿起了筷子。
菜略微有些辣,味道很足,肉烤得火候恰到好处,嚼在口中,让人生出力量感。
“这里是我来杉城后喜欢的第一家店,”鹿鸣说,“那时候刚从国外回来,吃国外的饭吃得倒胃口,特别想吃点口味重的。川菜又觉得太辣,辣盖住了别的味道。”他笑了笑,“说实话,这里还是你父亲推荐给我的。”
谷雨未停止嚼动,眼睛却望着盘子,没有看他。
“我们俩那时候是初相识,谈完正事,说到了吃饭。你父亲说,男人就要吃大块的肉,这样才有力气。拿着餐刀,翘着兰花指,或者伸长脖子喝汤,怎么会是中国男人的做派?中国人说,那是娘娘腔。”他自己先笑了。“以前和你在江润餐厅吃饭,都是装的。其实,我不喜欢那里,我喜欢这儿。”
他叫了服务员,“来瓶清酒。”
酒送了上来,他自斟自酌了起来。
谷雨未慢慢地嚼着,总是不语。
鹿鸣也不再说话,只是自己夹菜、喝酒。
一直到终了,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出了饭馆,她向自己的车走。她知道,后面的人并没有跟上来。她继续向前走,走到车前,她要拉车门,手搭在上面很久,一直没有用力。
风吹在身上,很冷。她一咬嘴唇,上了车。
后视镜中,她看到,那个人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车子,平日尖锐的目光全然失去了光彩,痴痴的、愣愣的。深蓝色的大衣,灰色的围巾,小雪花不断地落下、落下,落在他身上,他却浑然不觉。只垂手站着,看着,似乎是在让她回头。
她终究没有回头。而是一踩油门,车子猛冲出去。
后视镜中的他越来越小,那双眼睛却像长在后视镜中,让她的眼睛变得模糊。
她的手机响了,她没有接。再响,她还是没有接。不断响着的电话像是摇铃一样,催着她的泪不断下落。
红绿灯,她不得不停了下来,打开手机,是他的信息。
“谷维春的死,和我真的没有关系。”
她的泪潸然而下。
第二十六章 囹圄
谷雨未依旧过着貌似平静的生活,买菜、做饭、宅在家中。这天她刚买菜,准备上楼,斜地里出来几个警察,“你是谷雨未?”
谷雨未的心跳了起来,手上的菜几乎拿不住。
她点了点头。
“你是谷雨未吗?”警察的声音冷冰冰的。
“是。”她心里忐忑。
警察掏出一张纸,“有人报案,你涉嫌诈骗,请你带上你手里的遗嘱,协助调查。”
谷雨未不解,“诈骗?”
“正谷诈骗案。”
她心有所悟。
她带着警察回到家,把遗嘱取出来。当取出来的时候,她的心几乎是狂跳的。薄薄一张纸,几乎拿不稳。
真的?假的?如果是假的,那眼前这一切,不是如幻如影?
这是她第一次到警察局。冷冰冰的警察问:“姓名?”
“谷雨未。”
“职业。”
“电子科技大学教师。”
“说说那份遗嘱。”
“正谷的原董事长谷正雄寄给我的。”
“你怎么确定是他寄的?”
“快递信封上写的他的名字,”她迟疑了下,“我母亲说,他是我父亲。”后面这一句,她的声音低下来。
“你有没有求证过?”
谷雨未摇头。
“说说你收遗嘱的过程。”
谷雨未讲了一下。
“那行使遗嘱呢?是否有人指使?”
她听到“指使”这个名字,忽然一怔,然后说:“在遗嘱的真伪出来之前,我拒绝回答这种带有倾向性的问题。”
警察一愣,然后又问了她几个问题,让人把她带到看守所。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惊惧的心理超过了一切。她觉得哪里都脏、哪里都可怕、哪里都透着阴森。
诈骗?
假的?
她抱着自己的头,缩在角落里,仿佛被扔进旋涡里的叶子,惶惶不知以后的日子该如何。
这场迷局,到底有没有个头?
上帝保佑,惟愿只是一场虚惊,或一场噩梦。
她承受不起。
她在世上的亲人只有谷维天,谷维天还与她为敌,再就是远在异国的展一鹏,还有……
她摇头,不,不行。他不是。
阳光在地上一点点地挪动,然后是阴暗。她的心慢慢陷下去、陷下去、陷下去。这惶恐的日子,什么时候结束。
第三天的下午,她正默默地坐在那里发愣。有人开门,“谷雨未,出来。”
她麻木地走出来。
“有人给你办了取保候审,你可以走了。”
她抬头,女警察看着她,“愣什么呀?走呀。”
她的脚像是千斤重,就是挪不动。
终于,她来到门口,他迈了过来,一把把她揽过,带着埋怨的口气,“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她的头垂在他的怀里,几乎要瘫软下去。
“走,咱们回家。”
她沉默地被他挟上车子。
“想吃什么?”
她摇头。
他握着她的手,“有没有不舒服?”
她摇头。干裂的嘴唇爆着皮,她的手冰凉。
他还是来了。他到底是来了。
他的车暖暖的,放着缓缓的音乐,和那不整洁呃看守所相比,显得很亲切、很温暖。
他没有说话,平稳地开着车。打了电话,然后停在某个饭店前,有人跑步送上来打包的饭菜。她忽然记起,上一次她挨打后,她也是这般奄奄,而他也如这样,没有表情,或者说,表情中有些茫然,平稳地开着车。
他是自己的毒药,还是解药?
他没有问她话,却如知她意般地将她载到她家的楼下。她和他同时下来,他并不看她,弯腰从车上拎下那袋饭菜,走向电梯。
许久两个人没有在一起吃饭。和以前任何一次都不同,他不再只坐在桌前饭来张口,而是摆餐具,给她盛饭舀汤。
在他的手递过来一碗汤时,她忽然哭了。
他没有说话,抽出面巾纸,给她擦眼泪。她抱住那只手,泪水滂沱。
她真的再也没有别的温暖了。
是夜,她洗了很长时间的澡,热水烫得她的肌肤发红。他就一直站在窗前抽烟,她出来的脚步声也没有能让他回头。
她进了卧室,没有关门。
烟雾飘了进来,她听到他的叹息,然后是脚步声,他进了浴室。
几分钟后,他出来,却走向隔壁的卧室,然后是关门。
她的泪流了下来。
一夜头痛,她始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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