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那么凉》第20章


穿得更好看的女子,甚至超过杨丽萍的孔雀。再后来穿墨绿好看的人是一个外国女子,在北京的798艺术工厂,在寒冷的冬天,我们去看洪晃的《乐》杂志社,迎面走来了穿墨绿大衣的女子,那样冷的冬天,裸着小腿,眼睛是北欧人的眼睛,深深陷进去,我花痴一样跟了她好久。
后来我看过一篇小说,写女人勾引男人,穿着果绿色内衣,好像一只丰满的苹果,原来,这果绿色内衣,比黑要生动,比白要诱惑,比红要贴切,年轻的娇媚的女子穿着果绿色内衣,想想就要流口水,别说男人,女人也会喜欢吧?
琉璃工坊的东西我是喜欢的,那里面绿色居多,碧绿碧绿的,让人看着都有禅意。看到一只碧绿的碗,想象里面盛了雪,一下子感动起来,好像遇到爱情似的。那绿,透明,不掺杂任何东西,素心花对素心人,人若活到琉璃,爱要是爱到琉璃,还有什么解不开?三千情结,轻轻一捻,也全是这绿色吧?
色彩篇(9)
诗人曾写过一首诗,说一个人的爱情,像翠鸟一样绿,像翠鸟一样的羞涩。这是多么奇妙的比喻,我听了心动不已,如果爱上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像翠鸟一样绿,像翠鸟一样的羞涩呢?羞涩应该是红的,可如果爱了,就是绿满枝头,压不住的好,一树怒绿,发了疯,我就要绿给你看,绿出个青山常在,绿出个碧波荡漾。
去年秋天去九寨沟,终于见到了那九寨归来不看水的绿,我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也妩媚起来,也带几分绿了,那水是太透明太绿,近乎悲伤了,我看着那深深的绿,又喜欢又怅然。
太美的东西总是会破碎,就像曾经像翠鸟一样绿,像翠鸟一样的羞涩,如果离散了呢,那绿会苍了老了,会如一块凝固在衣服上的绿渍子,越看越不喜欢,恨不能抠了去剜了去。
我总是想象我的老年,大概也会像一把苍绿一样,凝固了,呆了。可它究竟是绿呀!
素素的青,诱人的青啊
所有的颜色中,我最贪恋青,好像贪恋一棵正抽枝的青裳树,白居易的《琵琶行》,我单记得一句:江州司马青衫湿。这青衫,就多了惆怅和伤感,那样生动别致。
欧阳修有著名的诗: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花市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我想象中那少年,也应该着青衫,就像我少年时贪恋的少年,他那青色的衫子,一直让我耿耿于怀。
因为喜欢戏,所以,对旦角中的青衣情有独钟。叫什么不好,单单叫青衣,这样让人心折。毕飞宇的小说有《青衣》,可见青字有多生动多韵律,青衣不是花旦,已经成熟的女子,更有味道,更让人怜爱。眉宇间的惆怅更有了层次感,她唱起戏来是压抑的,不是欢快的。
我最迷恋青衣的角色:张火丁,程砚秋,梅兰芳,赵荣琛,演的无不是青衣。这也是我不喜欢荀派的主要原因,荀派太欢庆太喜气太热闹,多是花旦,没了青衣的惆怅和分量,也没有了去时陌上花似锦的轻愁。
青衣登场,满场寂静——“才知道人生有这般滋味,也不枉到江南走这一回……”这是白素贞唱给许仙的,带着恋爱的端倪和欢喜心。
欢快的东西总是短暂的。而青有沉稳在里面,有淡淡的说不出的古意。
《白蛇传》另一个女主人公唤小青,我觉得比白素贞好听,如果“白素贞”去掉“贞”字还符合我叫名字的情调,“白素”多好听,就像张伯驹的妇人叫潘素,一个素字,足好了。“小”和“青”连在一起,要多动人就有多动人了。
李清照有词:见有人来,袜划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虽然是写秋千上羞涩的少女,却是把青梅嗅,这个嗅用的是青梅啊,写到爱情,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看,青梅是多么的情调,如果换成红梅,俨然不能接受,只能唱《红梅赞》,适合在《红岩》中演,青梅是爱情的惆怅的,红梅是正义凛然的,青梅是宋词的,是格调的,是适合在微雨的黄昏怀旧的。
青梅煮酒论英雄,有豪气,拍电影结束叫杀青,一个“杀”字,寒凛凛,杀青,多*!
还有青葱岁月,这几个字便有少年的独上高楼之意,我记得自己写过一本小说《谁不爱自己的青葱岁月》,我想,谁都爱,少年的情结,谁都抛不开,那也许是一生的情结。
青花,是一种白底蓝花儿淡雅青翠的瓷器。据说永宣青花因为添加了郑和下西洋时带来的苏麻里青料,所以形成了氲散的格调,那格调是小资的,是情调的,但又是散淡的,颇似中国董其昌和八大山人的水墨丹青。粉青与绀青交织的“青花釉里红”更让人*,我喜欢粉青与绀青的叫法,又中国又典雅,简直是岁月里一朵绮丽的花,这样华丽,又这样朴素,是沉溺在江南小桥流水中的花间小令啊。
色彩篇(10)
品瓷,青瓷最是赏心,我记得有个牌子叫“匠心坊”,里面的东西,有青砖和青石,还有青布,配上红灯笼,十分符合我的风格。而最吸引我的,是青瓷碗,上面的图案是缠枝莲,单是“缠枝莲”这三个字就蚀了骨,缠枝莲,花缠枝,用了青色,就是倾城之色。
丰子恺看到女佣刚刚买来的带着白花的青韭,心生欢喜,那青韭叶上雨*点,多么烟火多么诱人,于是信手在宣纸上草草几笔就成了水墨画《清白》。我一直迷恋丰子恺,迷恋他的简单朴素,活出一片青色。青色最简单,但青色也最深刻。后来读丰子恺谈名画谈名曲谈建筑,一下子豁然洞开,从小细节发现生活之美生活之妙,这才真正是大家啊。
记得陆小曼和徐志摩刚刚心动时,小曼穿青色衫子去找志摩,志摩说:“那玄色太美,配合你惨白的脸,我竟以为是天人。”这青用在美人身上,是多么具有诱惑力啊!
还记得五四和民国时期的女子,大多是青布衫子黑裙子,我再也没见过比那时候更美的服装,因为青,所以,让女学生看起来更女学生,难怪看习惯了旗袍的男子们动了心,都要娶女学生为妻。我一直想置备这样一套装束,又觉得实在是矫情,民国时期的风气没有了,我再着上这样的装束,实在是不伦不类。
胡兰成在《三界渡头》这篇文章中曾写道女子:穿白洋布衫阔滚边,底下是玄色洋纱裤,而或是一色天青衫裤,民国世界的女子好像印度及缅甸壁画里忉利天女的肢体……
新的长篇有个青字,唤作《刺青》,刺本身就疼,刺的是青,在皮里肉里也在心里,有谁可以是谁一生的刺青,这恐怕是难忘,是爱,是一生的疼。
疼是最难得的。现在的浮华,有谁还可以疼?能成为一个人的刺青,或者,他是你心里的刺青,在心里,一青多年,这多么难得,多以欣慰,也多么难过。
有一年去江南,吃过一种叫青团子的东西,是在乌镇吧,甜蜜、黏,好像在吃爱情,但不好消化。去的时候正是春天,婆婆们戴着一方青巾,印着青色印花布,有俏丽的女子去采茶,然后晒青、晾青、摇青、炒青,把整个春天炒在锅里,端出一碗青茶,是上好的龙井,此时,此刻,我的心里怎么会不是一片青色?这一生,沉在青里,管他呢,只要自己喜欢,我就一意孤行地喜欢着青,我愿意青下去,一直青到老。
老了,我会穿着青布衫子白罩衣,看着窗外的春天,一条条抽了青,这样的人生,于漫漫红尘,大概也只是短暂的一瞬吧?
胭脂红
红其实是个很俗的颜色,也是个很俗的词,我名字中曾经有过这个“红”字,我厌恶它简直到了不能忍受的地步,于是在十五岁的时候我擅自做主,把它改成了“虹”,后来又发现这个红俗得有一种妙,说不出的红泪清露里的好,于是小说中的人物开始叫沈小红,陈艳红之类,有时候,俗也真也有俗的好,至少可以任性到底,不管它三七二十一。
红用得最好的是《红楼梦》,叫《青楼梦》就带着烟花柳巷味道,叫《白楼梦》是凄凉凉一片,叫《黄楼梦》?想想就俗得不可忍,叫《绿楼梦》,好像有一个湿的大印子在那里,有青苔,有阴雨,要滴出水来的《绿楼梦》,一想就湿答答……只有叫《红楼梦》,唯有《红楼梦》,那样贴切,那样千回百转,那样蚀骨*的《红楼梦》。
色彩篇(11)
我喜欢国画中对颜色的叫法,诗意盎然,带着小私的文艺腔,石青、石绿、朱砂、雄黄、藤黄、靛青、赭石、胭脂……我极喜欢赭石和胭脂,读起来都分外生香,这香却又香得这样曼,这样妙,好似加了一片柠檬,回味无穷。
中国字真是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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