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澜20年媒体人生:一问一世界》第11章


是那只被咬断脖子的羚羊?这片草原的生态比较平衡,植被、食草动物、食肉动物、食腐动物数量匹配,各有领地、各得其所。日出月落,风来雨往,生生死死,聚聚散散,每个种群、每只个体,都顽强生存,也安于宿命。它们要赢,赢得土地,赢得配偶,赢得生育的机会。生存的法则虽然残酷,但动物们并不贪婪,大自然没有浪费:猎豹吃饱的时候即使瞪羚从眼前走过也不会发起进攻,鬣狗咬碎了最后一块骨头,还有甲虫热心地分解掉它们的排泄物。作为一种动物,想赢是常态。糟糕的是人比任何一种其他动物都要贪婪,而且浪费惊人。安然公司的垮掉和2008年以来的国际金融危机就再次证明华尔街的贪婪和破坏力。
我采访杰克· 韦尔奇是在2001年年初,那时他还担任着世界最大的公司通用电气的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采访的场所就是公司纽约总部的董事会会议厅,墙上挂着包括发明家兼第一任董事长托马斯· 爱迪生在内的历届董事的照片。这些照片就像一部无言的历史,提醒着继任者好自为之。在前辈们或慈祥或严厉的目光注视下,韦尔奇在过去的20年使公司的市值从1981年的120亿美元增长了40多倍,成为名副其实的“经营之神”。而他的六个西格玛质量管理体系在中国也备受尊崇。他从一名工程师成长为公司历史上最年轻的CEO(上任时只有45岁),看透了大公司的官僚拖沓,决定再也不要看那些死气沉沉的计划书,而是要提供计划的人坐在自己的面前。“我要看着你的眼睛,看到你的激情!”于是他把管理层次从9个减少到4个,称之为扁平化管理。他还给自己的经理们定下了标准,那就是每年都要淘汰10%的员工,而且一家分公司要么在同行业竞争中处于第一或第二的位置,要么就会被卖掉。“这不是有意为难他们,没有什么比在一个名列第四、第五的公司里任职更糟糕的了,因为他们会非常沮丧。我认为我们必须有一种求胜的氛围。”甚至有一次他去百货商店买衣服时,还被商场经理拉到角落里问:“韦尔奇先生,您认为我有必要每年更换10%的员工吗,即使他们没犯什么错?”“没错,你必须这么做。”顾客韦尔奇不吝赐教。“这是不是有点太没人情味了?”我问,“你难道在所有的竞争中都必须胜利吗?”“没错!高尔夫、桥牌,凡是我做的事我都要赢。”他坚定地回答。顿了顿,他又带点挑衅地反问我一句:“难道你不想赢吗?”
赢,在维珍集团创始人理查· 布兰森眼里似乎更是品牌的成功而非单纯的规模或利润指标。为此他曾经不惜代价将已上市的公司撤市。哪里有垄断他就冲向哪里,似乎有种探险家兼侠客的味道。维珍因此进入了食品、保险、化妆品、铁路客运、太空旅行等许多风马牛不相及的行业中,而布兰森本人就像是一个有着极重好奇心的小男孩,四处寻找着挑战和乐趣。“干吗一定要做最大的呢?我要的是最好,有时做第三名、第四名也没什么关系。我认为品牌比利润更重要。”他说。被公认为商业领袖的他居然分不清纯利和毛利的区别,直到有人告诉他把net 想象成一张渔网,里面的就是纯利,他才恍然大悟。而平常如果有人向他汇报经营数据,他就问: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90年代,他决定出售自己创业起家的维珍唱片以注资挽救不断亏损、前途未卜的维珍航空,在许多人看来,这个行为根本不符合商业利益为先的原则。他回忆说:“我已经证明了我经营独立唱片公司可以成功,但还没有证明自己经营的航空公司也能成功。所以我做出了这个决定。滑稽的是,在我痛苦地向员工们宣布了出售公司的决定后,心里非常难过。我在街上跑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路上经过一个广告牌,上面写着:布兰森出售唱片公司狂赚10亿。我就这样泪流满面地愣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往前走。”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你不想赢吗?(2)
布兰森的庄园占地很大,有静静的湖泊和悠闲的天鹅,房子却朴素低调。他发现一家人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厨房,如果有很多空房间反而会显得空荡荡的。在这一点,英国人的喜好似乎跟中国人相近,自然朴实的田园生活更令他们向往。不过英国人与中国人不同的是他们崇尚冒险精神,英国人尊敬那些探险哪怕失败的英雄,这恐怕与地理大发现和海外扩张时代有关吧。身价亿万的布兰森身体里流动着冒险的血液,他常常以身犯险。布兰森在家里总待不长,刚刚学会驾驶热气球一个星期,他就试图成为第一个乘热气球横跨大西洋的人。结果中途热气球失控,与他同行的伙伴跳伞,而他被孤零零地困在了高空,绝望地俯视着海洋。幸好命不该绝,他落入海中被正巧在附近的直升机救起。你以为这下他该消停一阵吧?可不久后,他又挑战飞越太平洋的极限。这回他遇上了一股高空气流,时速达到250千米/ 时,创造了热气球飞行速度的最高纪录。鉴于他热衷于冒险,没有保险公司愿意为他投保,所以他干脆自己开了一家保险公司。还有一次,他在乘热气球穿越中印边境时,热气球被高空气流吹到了中国西藏的军事禁飞区内。面对中国边境部队的警告,他只有拨通英国首相布莱尔的电话求救:“拜托你告诉中国军队,我实在无意冒犯,但这该死的风偏偏把我吹到这儿!求求他们千万别开炮!”他说:“工作只是我生活的一个部分。我觉得人生只有一次,就要活到极致!”
不知是否是受到了布兰森的影响,一位中国的企业家也常常放下自己的企业,出门进行登山、航海、滑翔等极限运动。这个人就是中国房地产的领军人物深圳万科集团的董事长王石。44岁的时候他突然感到左腿剧疼,查出来是腰椎上长了血管积瘤,随时有瘫痪的危险。他一下懵了,发现原来一直想做却因生意忙而不断推后的事,比如去西藏看珠峰,恐怕再也无法实现了。为了不留遗憾,他决定马上动身,没想到这之后就一发而不可收拾。甚至带动了一批企业家参与极限运动。他曾数次身陷险境,有一次离万丈冰崖只有咫尺距离,让他后怕不已。他数次咒骂着“我要是再来就是王八蛋”!但还是一次一次经不起远山的诱惑。极限运动不仅是对体能和意志的挑战,更是他了解自然,完善人格,提升智慧的途径。他知道山峰不是用来征服的,她只是允许你靠近。我采访他的时候是他刚以50岁“高龄”登珠峰归来不久。人又黑又瘦,但两眼精光四射。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自以为创造了中国人登珠峰的年龄纪录,却在不经意中发现一位70岁的日本男子和儿子一起也从峰顶下来,给正在长野室内滑雪场滑雪的99岁的老爷爷报喜!一时无语。我们一直以来给人生设立的条条框框是那么荒谬,甚至可笑。他告诉我,在一次商界聚会中,一位企业家听了他的故事,深受触动,感叹说:“人生还可以这样活,对比之下我们还以每天吃鱼翅鲍鱼当做生活品质的象征,实在太庸俗了。”极限运动不仅给王石带来了全新的生命体验,也让他对人生的轨迹产生了新的认识:“我发现登山中不允许你感情用事,必须时时提醒自己保持冷静。而且下山比上山更难,很多人就是因为登顶后太兴奋或大意,以为大功告成,结果酿成悲剧。所以其实在最高峰的时候你不能得意忘形,要到安全返回大本营才算成功。做企业家也是一样,要能够全身而退才是最有智慧的。有一位日本作家写过一句话:评价一个男人,后半生比前半生更重要。”当我写下这些文字时,微博上传来王石赴哈佛大学研修的消息。这并不让人意外。让人生有多种可能性的王石,已经把下山的路设计好了!
你不想赢吗?(3)
要说全身而退,日本京瓷集团和KDDI 的董事长稻盛和夫算是一位。他与松下公司的松下幸之助、索尼公司的盛田昭夫、本田公司的本田宗一郎并称为日本的“经营四圣”。技术员出身的他完整地经历了日本从“战后”重建到经济奇迹,又到泡沫破裂的全过程,两年前还应政府邀请出手挽救濒临破产的日本航空公司。他出身贫寒,大学毕业时正值“战后”萧条时期,求职竞争非常激烈。像他这样从农村来,没有什么社会关系的人很难找到工作。面对社会不公,练过空手道的他甚至萌发了加入黑社会的念头。进入松风工业公司的时候,企业不景气,发不出工资,别人都在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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