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级危楼》第60章


后最大一次争执就这样顺理成章地解决了。
夜里告辞的时候,之夏本来已经走到门外,又想起自己的手机还放在窗台上。陈家住的是一楼带花园的房子,她不想打搅老人,就从花园里绕过去取。爷爷和母亲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只听见蒋明月说:“爸,早点休息吧。一切都打点好了。”陈守中说:“嗯,明天可不要出任何岔子。”
蒋明月笑道:“不会的,家里那么多人帮手,之夏又那么精细。”
陈守中沉默一会:“希望吧。你别说,我本来也跟你们一样担心,怕这个孩子又多想,借着婚礼的机会……现在看,倒真不像。”
霜一样的月光洒下来。之夏悄无声息地取了手机,慢慢地后退出去。在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停了一停,举头看着天空中一轮皎洁的明月,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如果陈晋他们有机会看到,一定会吓到,以为多年前那个行事诡异乖张的少女又回来了。
但是之夏心里并没有特别的情绪波动。只是这月光太像清凉的水流,令她片刻驻足罢了。
这个世界不过如此。八年前那个下午她仰面倒下的时候,很多事情已经不再重要。现在的之夏断然不会因为偷听到的这只言片语就完全否定父母。听说人年纪大了,就会特别顾念亲情。当年的陈晋蒋明月不见得对女儿完全没有感情,那么今天表现出来的应该是情真意切。只是年纪大的人更为多疑谨慎,陈之夏有过前科,他们心存疑虑也不为过。
反正以后也不会常常见面,就当远房亲戚偶尔走动就好,那么挂心做什么。陈之夏把手机放进包里,轻轻带上门,朝等待自己的丈夫大步走去。
婚礼进行得一切顺利。一点小小的风波是由陈卓的太太张小莉引起的。她那天刻意打扮过,本身底子也好,又穿了一身鲜红,路过的宾客几次错认她为新娘子。偏偏她因为怀孕在婚礼当中不断地做出各种要求,一会要喝水,一会嫌花太香,甚至要求音乐声小点,惹得很多人不得不分心去照顾她。新娘那边的伴娘十分不满,私下嘀咕这女的是不是来抢风头。
之夏旁观,倒觉得甚是有趣。偷偷看了陈守中陈晋的脸色表情,不免忍俊不禁。
晚宴时之夏走出来,照看在门口迎接宾客的新郎新娘。正是黄昏时分,路的尽头晚霞流光溢彩,呈现惊心动魄的美感,而身后是众人觥筹交错的热闹声。之夏一时心有感触,站了片刻。却突然觉得如芒刺背,好像有个人在远远看着自己。她猛地转身,只见花坛里的芍药开得蓬蓬勃勃,随风摇曳,哪里有什么人影?
也许是这几天累到了,之夏左眼皮直跳。婚礼还没结束,简行一就问她:“你是不是太累了,脸色不太好看。”她只是摇头。当晚回宾馆倒头就睡,第二天一早起来跟家人告别又赶飞机,在机场的时候她实在撑不住靠在简行一的肩上小憩。
简行一随身带着电脑,趁妻子睡着打开来检查email。不想QQ也同时自动登录,刚一上去就有人给他发了个消息:“你终于上线了,这两天一定忙坏了吧?要注意身体,别让我担心。”
他吃了一惊,立刻关掉窗口。之夏还睡得熟,应该什么都没看见。他轻轻地把她挪好靠在椅背上。她睡得天昏地暗,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表示不满,很快呼吸又均匀平缓。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小朋友在一边吵闹,之夏没法继续睡下去,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坐起来。简行一还没回来。她扭头到处看了一圈,见他在一个角落里打电话。虽然隔得远看不清楚表情,她还是能从他的身体语言判断那绝对不是他处理商务时的样子,专注而锐利,相反,他此刻心情不错,甚至有点温柔。
之夏默默地注视他,表情一点没有变化。
有人说,家养的狼只要尝过血腥,野性就会复苏。那么蛰伏隐藏在血液里多年的敏锐直觉,和残酷霸道,会不会有朝一日重新觉醒?
回想自己的一生,如果要评出对自己影响最大的女性,陈之夏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方严严。她和陈卓给她的温暖,以及之后的伤害,还有从她身上学到的教训,都让陈之夏刻骨铭心。
她曾经辗转打听过方严严的消息。听说她也再婚了,对方是个离异的男人,还带着个十多岁的女儿。婚后不久她就怀孕,生了一个儿子。一家四口的生活想必不会简单,不过比起陈卓焦头烂额地想要孩子,真不好说他们俩谁更幸福一些。
婚姻的作用,不过是把曾经的爱情转化为亲情。从陈卓和方严严的婚姻里,之夏这么总结。那么如何用亲情维系婚姻呢?一般人都会觉得亲情可贵,难以从生活里剥离,所以面对新的爱情会坚守阵地。也有人并没把亲情看那么重,一有诱惑就开始憧憬新生活。
简行一会是哪一类,之夏并没有把握。
最近做梦的时候,她老梦见一个女人对着自己放声尖叫,醒来后她想了又想,确定那是盛怒下失态扭曲的方严严。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看见自己这么狰狞可怕的样子,可是当年的方严严一定是控制不住吧,之夏想,因为她也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
简行一没有回来的时候,她会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想心事,好像有人拿着一把小钻子,在钻着她的心脏,钻到深处,疼得她缩成一团。房间里回响着奇怪的声音,并不是哭泣,而是一声又一声的干嚎。陈之夏捂住耳朵,却阻不住那声音,她站起来,抓起手边的花瓶往地上狠狠一掼,晶莹的碎片飞溅开来,甚至有一片溅到了她的眉上,划出一道伤痕。
简行一回到家见了,不免吓一跳,要来看她的伤势。她把头一偏,说没有关系,只说自己不小心把花瓶摔碎了。简行一也没有深究,替她涂了酒精,贴了一个小小的创可贴。之夏还开了一个玩笑:“明天去上班他们会不会以为你对我家暴了?”简行一瞪她一眼。
他去书房继续工作,之夏留在卧室写日记。页面洁白光滑,软滑的笔尖却无处可落。她该说什么呢?告诉他什么?她痛苦,因为被背叛?她放下笔,从书架上抽了一本鲁迅全集读着,看了一会简行一走进来,探头看封面,讶然问:“怎么看鲁迅的书也会哭?”之夏胡乱抹了眼泪:“你不懂的。”
陈之夏开始揣摩简行一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这几年他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公司上,经营家庭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但是只要在家,他算是体贴温柔。她突然发现,他做事周到,成熟稳重,完美到没有个性,也基本上可以称作无趣。之夏怀念少年时他偶尔锋芒毕露的瞬间。不过这一切也许起源于之夏本人对他俩生活的参与性不够高。她不了解他在外面做事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整天在忙什么。
太稳定的生活不见得是件好事。可是之夏也厌倦动荡刺激。真是两难。
她躺在床上,觉得说不出的疲倦,每根骨头都想罢工。活着就是这样累。但问题是,她想不想失去简行一?答案是不。那么她就得战斗。
方严严当年赢得漂亮,值得借鉴。可是她有两个法宝,一个是孩子,一个是掌握财产,可惜之夏都没有。她坐起来,抱着被子,决定了一件事,至少她要先搞清楚他们在干什么,那个女人是谁。
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开始留心简行一的行程表。有时可以看到他的PDA,有时可以打电话去跟他的秘书聊天。通过这她确定了一件事,这个女性很有可能跟他工作上有关联,否则他行程这么紧,又那么守时,两人相处的时间必定很短。
她告诉简行一这两年房市好,单位上分房,不如再买一套当作投资。简行一答应了,她要来他的身份证,拿着去移动大厅说丢失了密码,要求查电话清单。然后做了一个简表,把他最常打的电话根据频率总结出来,又找到那天他们在机场时间段内给他电话的号码。这个号码果然经常同他通话。之夏心念一动,想到自己出差那次简行一曾经有次用家里的电话打过两个小时,她又查了一次,果然是打给那个号码。而且他并不止一次拨过这个号码,包括自己去陈得愿婚礼期间。
她看着电话单,明明手在颤抖,心里却突然平静了下来。总是愚蠢地抱着一丝侥幸,到头来,还是如风里的蜡烛,瞬间熄灭。可是在这彻底的黑暗里,她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该做什么。原来这么多年,她对他和他的家庭有了这么强的依赖。孑然一身的陈之夏离开简行一,就算有钱,青春也尚未结束,该去向何方?她曾经天真地以为,经历过这么多,他们会把过去绝口不提,相濡以沫,平平淡淡,一辈子到老。她以为,他们之间,不仅仅是相爱,不仅仅是男女之间的激情。
原来,还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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