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之沧海遗珠》第82章


,即使常常吵成一锅粥,也是国朝人才辈出的根源。
循例弹劾太子之事也应该轻描淡写地过去,但是如今竟然有这么多奏章要求严惩上疏者。玉安暗自数了数奏章,一共是十七份。三司、中书、枢密院……各路大臣都有。
她顿时明白了赵祯闷闷不乐的原因。作为一位父亲,他力排众议,在太子面临阻挠时为他披荆斩棘;但作为一位君王他却不能容忍这潜滋暗长的权力联盟。何况如果越来越多的人站队东宫,还要他这个春秋鼎盛的官家做什么?
念到了一半,赵祯便抬手示意玉安别再念下去了。玉安沉默片刻后道:“这些人不过是发发牢骚,并不代表二哥哥的意思。”虽然于私她心中对祈鉴仍有微词,但眼下的乱局中,她却是赞同他的。
赵祯嘴角露出一丝难辨的笑意,“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发牢骚是真,但大臣却未必不能代表太子的意思。你光想到君王或太子发号施令,却没有想到大臣也可能反过来左右君王和太子。为人君者可以抵制住一人、十人的意见,能抵得住百人、千人、万人吗?”
“祈鉴身边的人精明能干,主事必定民富国强。以祈鉴的心计和魄力,要驾驭他们也不难。可纵观历史,秦皇汉武,父强必子弱,届时若文官没了自由,武官没了拘束,这赵家王朝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见玉安沉默许久,赵祯如是说。
无法驾驭祈鉴,是他这十几年来的心病。而祈鉴后的皇帝无法驾驭天下,更是纠缠他一生的梦魇。
接下来的几天,祈鉴的所有上疏几乎都被压下了。他隐约感受到其中意味,没有催促过问,只静静地、毫无指望地候着。直到玉京殿里传来消息,苗妃娘娘药石无灵,过世了。
苗妃从深度昏迷到最后咽气,祈鉴一直守在身边。在祈鉴生命里的前十年,曾以为她和福康公主争气为最大的动力。如今苗妃撒手西去,再也看不到他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他在她的灵柩前痛哭失声。
苗妃出殡之日帝后亲自送行。纸钱漫天,几十人打幡,和尚尼姑排成一路诵读经文。棺椁一路西行,送行的人皆在宫门口止步。
蘅冰一身重孝跟在祈鉴后面,回宫后却被他支开了。当她恹恹然穿过皇仪门时,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太子妃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好生落寞。”
蘅冰一抬头,只见玉安一袭白裳,正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唇角露出一丝讥笑地看着她。
“又是你?”蘅冰斜睨她。
玉安徐徐走下台阶,打量着一身缟素的她,“我很奇怪,太子妃做了那么多亏心事,竟然还敢跟在出殡队伍后面?你就不怕皇后的冤魂缠上你吗?”
蘅冰冷笑道:“又不是我杀了皇后,我为什么要害怕?”
“若不是你指使周氏奶娘混入郭家,再进宫毒害昭儿,皇后又何至于含冤而死?”
蘅冰迎着她的目光,冷冷一笑,“那又怎样?那个女人已经摔下悬崖死了,你纵然怀疑我,也没有证据告倒我。”
玉安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既然你那么有把握奶娘摔死了,为什么又要派人去西京确认?梅蘅冰,本来我的线索已经断了,谁料到略施小计你就上当了。现在你派去的人都在我的手里,他们可什么都招了。”
蘅冰犹豫后道:“我派去的人是宁死也不会说半个字的。”
玉安又笑道:“难道太子妃忘了,当初本公主在衮州客栈也曾遭人追杀,为何能够全身而退?你以为他们只怕教规,就不怕我吗?”
“我才不会信你的鬼话!”蘅冰一咬嘴唇,恨恨地说。
玉安走到她身旁,“怎么办?太子妃每次心慌意乱就会咬一下嘴唇——你已经信了。”
蘅冰盯着她,沉声道:“你想怎么样?”
“你放心,我并不想杀你,也不会告发你。”玉安扭头看着她,“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祈鉴。但我要警告你,今后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待在东宫,如果再兴风作浪,我定然不会放过你!”
说完,玉安便拂袖而去。蘅冰气恼地站在原地,俏丽的脸因生气而几乎变形。
离起程的日子还有十余日。子泫送信过来,与玉安约定于当日未时在罗城东水门外“隋堤烟柳”东南三里外相见,那几日正好有东南风,船家会在渡口相迎。
正是****鼎盛的时候,花园里的花绽放俏丽。笙平悄然忙碌着为玉安收拾行装,并分批次悄悄送出宫去。
裁撤宫婢的权力在玉安手上,届时她将以笙平父亲病重为由将笙平从录册除名,让她提前出宫。
守门的内侍领着小林子进来了。小林子近日升了内侍殿头,满面春风地行至一丛随风摇曳的美人蕉旁边,向玉安作了个揖道:“官家今早起身后说这两天要出宫访查民情,特地让小的来请玉安公主前去商议。”
“官家为何突然想要出宫了?”
“还不是昨天那些大人们闹的。昨个儿您走后,朝中的大臣一个接一个地来,就没有断过。官家什么都没说,昨天晚上将太子的奏章看了又看,醒来便动了出宫的念头。”
玉安点点头,吩咐小林子先回去回话,小林子应了一声便转头走了。笙平迎上来站在玉安身后道:“公主,离宫的日子已定,官家这时候出宫,那今天就是您陪在他身边最后的日子了。”
到了福宁殿,赵祯吩咐玉安留下来协助皇后料理后宫事务。翻书之余他抬起眼皮扫了玉安一眼,“虽然我很想带你一起去看看民间的风光,但近来朝里朝外暗潮涌动,有你在,我心里多少要踏实一点儿。”
要说对眼前这位君临天下的帝王没有牵挂是不可能的,但赵祯不打算带她走,却终究是一件幸事。
“爹爹打算去多久?”
“少则十天,多则半月。”
玉安默默地点点头,将她备好的点心从食盒里取出来。这两样点心都是赵祯最喜欢的。见到点心后,赵祯喜笑颜开,一边称赞着,竟然一点点品尝着。因为想着要走,玉安带来的分量较大,不料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吃掉了一大半。若不是她及时阻止,他怕是要像没有长大的孩子般,一口气把心爱的食物统统吃光。
这样子午休是肯定不行的,玉安便陪着赵祯在花园里走了走。说起朝中事,玉安笑道:“爹爹每天为天下操心,连大好****也辜负了。夏天就要来了,爹爹何不暂将国事抛诸脑后,好好欣赏这最后一抹****?”
赵祯颇为感慨地停下脚步,“是啊!许久为这琐事缠身,都忘了珍惜身边的美好****,等发现后却已经快到头了。”他抬头看着不远处在阳光和风里跳动的草叶,转头问玉安道,“玉安,古人写‘春’的诗句中,你最喜欢哪个?”
玉安望着宫墙上碧蓝的天空。在万春阁的时候,每到春天,她就总喜欢抱着她的大鸟风筝坐在那棵榕树的枝头望着外面的世界发呆。只是那时她的视野里,除了宫墙,仍旧是层层叠叠的宫墙。
“玉安对唐人刘慎虚的一首诗尤为印象深刻:道由白云尽,春与青溪长。时有落花至,远闻流水香。闲门向山路,深柳读书堂。幽映每白日,清辉照衣裳。那样的景致,一定很美。”
玉安念道,心驰神往。
赵祯似松了口气,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我也很向往这其中闲逸自在的世界。若有来生,我也不想再做皇帝了,投胎到耕读人家,粗茶淡饭,隐逸乡间,清贫寂寥却可自得其乐。到时你也就不是皇帝的女儿,生在民间,长在民间,做山冈上一朵无忧无虑的小花儿。”说到这里,他垂目看她,“玉安,若有来世,你还会做我的女儿吗?”
玉安只觉喉咙一哽,道:“若有来世,爹爹是皇帝也好,平民百姓也好,玉安都愿意做爹爹的女儿。”
说罢,她凝神地望着天空。层层宫墙之外有那个她心向往之的世界,十日之后她便可以与子泫携手走在江宁长满青草的街头小径。今生今世帝王的命运不能改写,而她的却可以。
只是当她瞥见赵祯鬓角的几根白发时,却莫名感到伤怀。
“爹爹想到的又是什么呢?”她头一偏,问他。
赵祯双手背在身后,凝神道:“我想的是刘禹锡的两句诗: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我这一生都在忙碌,但终究有一天,我也会老去,化作一捧黄沙湮没在历史的废墟里。一百年,一千年之后,谁又还记得谁的故事呢?”
玉安眼眶一热,“只要今世百姓因爹爹而感到幸福,历史的功绩碑上刻着谁的名字又有什么关系呢?何况在玉安眼里,爹爹的故事比那些彪炳千秋的帝王要精彩得多。”
赵祯有些意外地垂下眼睑,深邃的眼眸里似藏着千万种绵绵不舍的情愫。沉默片刻他伸出手拍拍她的头说:“比起万世传唱,你这句话更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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