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醉夕颜》第29章

“滚开！”燕帝不耐烦地踢开她。
“陛下！陛下！妾身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可是……可是晹儿是无辜的。现在……现在您就他一个儿子了。饶他一命！饶他一命！妾身求您了！妾身求您了！”
燕帝缓缓地蹲下。身来，看着赵贵妃说：“是啊！就这么一个儿子了……就剩一个了……呵呵……”
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燕帝踉踉跄跄地朝外走去，眼前突然一黑，随后便没了知觉。
“陛下！陛下！”刘忠大喊着上前接住他颓然倒下的身子，“快！快叫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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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颜浑身素缟地跪在延庆殿中，双目无神地盯着面前烧得正旺的纸钱和经文。
她怎么都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自己的身世间接地害了高晔的性命。要不是绿凝告知她真相，她还以为赵贵妃是单单为了除掉高晔而放的这把火呢！
大半年前，也是在这延庆殿，也是头七的日子。高晔为他枉死的弟弟痛哭流涕。这才过了多久，就轮到他自己躺在那冰冷的棺材里了。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心狠手辣的女人？以往只从说书人的口中听到过一些关于后宫争斗的传说，当时已觉得骇人听闻。却不料想，当自己入了这宫墙，才真正体会到说书的并未添油加醋。
安排完一切的高晹，一脸疲惫的回到灵堂中。
燕帝又病倒了。尽管自己心痛难忍，但他还是依旧坚持着来主持这大丧的礼仪。生前受尽了委屈，这后事必须办得体体面面的。只不过……办得再热闹又如何？从此阴阳两隔，再无相见之日了。
“子照……子照……”高晹跪在灵位前，泣不成声。
“那个时候……我天天与他同吃同睡，就是防着那个女人哪一天会对他下手。”高晹幽幽地开口道。对于赵贵妃，他已无法开口称她为“母妃”。
“上头的大哥死了，之后三弟也出事了。子照是玉笑姨娘好不容易再次怀上的。我就想着……这个可千万别再出事了。我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玉笑姨娘临终前，再三嘱咐我要好生照看子照，可是没想到……为什么？为什么她连个痴儿都不肯放过？”高晹捏紧拳头，狠狠地捶打着地面。
不忍心看见高晹如此自责的模样，夕颜开口道：“这些不是大哥的错。子照他会明白的……”
虽说他的母亲是个十恶不赦的坏女人，但高晹确实是个难得的仁义君子。赵贵妃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才生了这么一个心地善良的儿子。只可惜，赵家一下台，高晹的日子恐怕也好过不到哪去。
不过燕帝目前就这么一个儿子了，无论怎样处置赵家的人，高晹应该都能够全身而退的。燕帝都这岁数了，想再生个儿子出来也不大可能了。　
第三十九章　无限哀思
第三十九章　无限哀思　
大火肆虐过后的锦华宫一片狼藉。墙垣颓损、殿宇倾斜。尤其是在这清冷的黑夜里，显得更为昏昏默默、杳杳冥冥。
胆小怕事的宫人们不敢在这里继续服侍，只留夕颜独自一人，呆在尚未烧毁的偏房中。
高晹原本让她暂时住到东宫去，等燕帝恢复神智后再另作安排。不过夕颜拒绝了。她在这锦华宫住了将近一年，早已对这埋下了深厚的感情。在她看来，皇宫的哪一处都没有这里来的温暖。
抚。摸着高晔生前留下来的玉佩，夕颜再次泪流满面。
她想念他了，真的好想好想。夕颜心里清楚，她同高晔之间的感情算不上真正的爱情。毕竟对方只是一个懵懂无知的痴儿。然而，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了，每天同吃同睡，日久而生的亲情却是无论如何都抹不掉的。
他是孩童，有点任性，有点无理取闹，却时不时地透出一种别样的柔情，在她寂寞寒冷的心扉中注入一丝温暖。
她呢，把他当做自己最亲近的人，照顾他，迁就他，看到他高兴快乐的同时，心中也暗暗欣喜。
原本以为，他们能够就此长相厮守、白头到老，平平淡淡地过完余生。却没想到，老天爷连这最后的一点希望也不肯施舍给她。
这是命，是命呀！
抹去脸上的泪水，抬手摘下项上的紫色宝石链子，转而将那块玉佩挂到胸前。这是他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从今往后，只能将满腔的哀思寄托在此物之上了。
将紫色的宝石链子搁回锦盒之中，夕颜捧着灯烛去关房门。黑暗中，却见一身孝服的高晹站在门口，眼神迷离。
“大哥？”夕颜愣了愣，“这么晚了，大哥到此做什么？”
高晹不说话，自顾自地走进屋里来在桌前坐下，良久才开口道：“我睡不着。一闭眼，脑中就浮现出子照的身影。”
夕颜点亮了其余的灯烛，也走到桌前坐下。两个人就这么对坐着，沉默不语。
“夕颜，你恨我吗？”他突然开口问。
“我不明白大哥的意思。”她看向他。
“若不是我向父皇奏请赐婚，你现在……”
“都过去了。我不怪你，也没后悔嫁给子照。”夕颜轻声说着。
“你该恨我的。若不是赵家，你不会家破人亡。若不是我当初利用了你，周映雪也不会对你下毒手。若不是我母亲知道了你的身世，也不会害得子照枉死了……”高晹深深自责着，表情哀伤又痛苦。
夕颜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门外，“杜家惨遭灭门，赵家确实难推其咎，但我明白，真正的主谋是东楚国，是非黑白我还是分得清的。更何况，做坏事的是你母亲和舅舅，我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将罪名扣到你的头上。说到利用……”夕颜稍稍停顿了一番，“不错！那个时候我确实对你有些记恨。恨你不该凭借太子的身份而肆无忌惮地去利用一个奴婢的感情。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你是那么的喜欢绿凝姐姐，为了她，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你都知道了？”高晹诧异地抬头看她。
夕颜点点头。既然他对她敞开心扉说了这些，那么，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那个周映雪，真的是南越的细作吗？”
高晹摇摇头，脸上泛起一抹苦笑，“她是我的表妹。”
“哎？表妹？”夕颜愣住了。怎么会是表妹？
“她是我舅舅的私生女。那个时候，舅舅长年驻守边关，难得回京一趟。久而久之，就与边疆的一位南越女子有了情愫。一来二往，就生下了一个女儿。众所周知，南越人最擅长使毒药，而周映雪的母亲刚好又是使毒高手。所以……我母亲就有了那些千奇百怪的毒药。”
原来是这样！夕颜还以为，那个赵贵妃也是细作呢！
“宫中有规定，凡是后宫妃嫔，必须出生市井。为了将周映雪嫁给我做太子妃，舅舅将她寄养在一户姓周人家的家里。”
“我知道陛下这么做是为了防止外戚权势过大，从而干涉朝廷政务。可是赵家……”
“当年的赵家权倾朝野。庙堂之中官居高位的不在少数，军营中又有手握兵权的大将。因此才能扶持父皇顺利登基。”
哎？原来燕帝能够登基是赵家在一旁帮的忙？难怪这么多年来，燕帝一直对为非作歹的赵贵妃那么隐忍。
“所以，周映雪若是以我表妹的身份竞选太子妃，父皇是绝对不会允许的。而且，为了抑制赵家的权势，即便立我为太子之后，我的母亲也做不了皇后。”
难怪呢！只不过，赵贵妃虽然没有皇后的头衔，却有皇后的实权呀！搞了半天还不是一样。
“夕颜，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高晹不认为，以夕颜的性格会安分守己的在这宫中守寡一辈子。
“我要为父亲洗刷冤屈。”
她进宫的初衷不就是这个吗？
“我知道！你父亲的案子，父皇一定会重新审视的。”
“大哥可会帮我？”
若是有高晹在一旁帮衬，相信燕帝很快就会开窍了。
“赵家就快完了。我这个太子也是朝不保夕。我知道……其实父皇一直都不喜欢我。”高晹苦笑着说。
“大哥不要这么说，我相信父皇心里明白你是无辜的。”
高晹站起来，负手望着屋外的夜色，神情忧伤，“玉笑姨娘是父皇一生的挚爱。只有她生的孩子，父皇才会喜欢。就像大哥和三弟……若是子照当年没有出事，这个太子的位子该是他的。我知道，父皇之所以疏远他，其实是为了保护他……”
夕颜听得惊讶万分。没有想到，那么无情的燕帝却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大哥……”夕颜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高晹。这样的一位天之骄子，却原来有着鲜为人知的辛酸往事。
“我就在想，子照都成那样了，对于我来说已经没了丝毫威胁。父皇为何还要刻意怠慢他？现在想来，父皇果然是有远见的。不过现在……”高晹说到这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鼻中酸意四起，夕颜也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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