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策》第102章


刘瑜同玉秀来到库房,见着的便是这般触目惊心的一幕,玉秀强忍住冲上前去的冲动,死死控制住双腿,站在原地不动。瞧着刘瑜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玉秀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刘瑜一把推开薛莲,将孟月抱在怀中,吼道,“尔等都瞎了吗?还不快去请太医!”
林禄连忙拍了拍身旁宫人的肩膀,低声训斥道,“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太医来。”
孟月中毒之事,顷刻间便在皇室宗卷库中传开了,守在门外的杨忠义同崔常等人也是惊讶不已,欲要入内探视,却被林禄亲自带着宫人拦下了,“现下太皇太妃中毒,皇上无暇其他,诸位大人还是先回去吧。待皇上得了空儿,自会召见诸位大人,解决今日所提之事。”
杨忠义权衡利弊,晓得此事绝非良机,便率领诸位官员连同守在门外的士兵离开了。
刘瑜抱着孟月进了房间,将她放在床上,一直默默跟着的玉秀早已经快急疯了,她跟着刘瑜进了房间,道,“皇上,奴婢来伺候太皇太妃吧?”
刘瑜眼也不抬,道,“你且先下去吧,朕在这里看着太皇太妃。”
玉秀虽心中焦急,却是别无他法,只得出去瞧瞧太医来了没。
刘瑜瞧着几欲昏过去的孟月,他狠狠掐着她的人中,同她说话,“千万不要睡过去,太医很快就来了,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此时的孟月,呼吸越发粗重了,她张口欲言,却是连发声的力气都没了,只得吃力的勾唇笑了笑,示意刘瑜,她没事儿。然而,方才还尚能镇定的刘瑜,瞧见孟月的笑颜,几欲崩溃,都这个时候了,她为何还能笑得出来?她不知道她这样的安慰,只会让他越发肝胆欲裂吗?她一小小女子便坚强如斯,要他这个男人作甚?
刘瑜将孟月紧紧抱在怀中,哀戚的瞧着她,“月儿,你不必如此强撑着,若是难受便倚在朕怀里吧。朕会解决这一切,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孟月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提起所有的气力,抬起手来轻轻抚了抚刘瑜的脸颊,她温凉的指尖似是抚在刘瑜的心上,叫他一颗心都颤抖了起来,瞧着她开开合合的嘴唇,他眉头紧颦,不禁红了眼眶。
她说,“哀家没事,皇上不要担忧。”
没事,没事……如果这样都叫没事,那什么才算是有事儿?
孟月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便是,“你何时才能不这么逞强?孟月,你当真是朕躲不过的劫……”
脸上温热的湿润,让孟月胸口一痛,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她沉沉地睡了过去,再听不到半句话,再无半分知觉。
刘瑜瞧着怀中女子手臂垂落的那一刻,他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张口欲言,却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当玉秀引着太医进来的时候,便见着刘瑜一副混混沌沌的模样,玉秀不禁担忧的道,“皇上,太医来了。”
刘瑜闻声蓦然转眸去瞧玉秀,他那方才还清朗醇厚的声音似是被置于砂纸上磨砺的顽石,粗粝得听不出本来的样子,“快请太医过来诊脉。”
即便是太医上前诊脉,刘瑜亦是紧紧抱着孟月,不肯松开半分,玉秀忧心孟月身子的同时,亦担忧刘瑜这副样子传扬出去,唯恐生出流言蜚语来。玉秀斟酌了片刻,终是上前道,“皇上担忧太皇太妃的身子,也要多多保重自个儿,还是奴婢来伺候太皇太妃吧。”
刘瑜恍若未闻,直直盯着为孟月请脉的太医。玉秀转眸瞧见林禄,便迎上前去,“公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禄瞧了瞧孟月与刘瑜方向,见着暂且无事,便颔了颔首,两人出得房门,玉秀环顾四周,见宫人皆远远站着,这才放心的开了口,“公公,今个儿太皇太妃虽是出了意外,但奴婢身为太皇太妃跟前儿之人却不能只想着眼下。若是此事过了,皇上现下的反应一旦传扬出去,于皇上,于太皇太妃都是极为不利的。”
林禄晓得玉秀说得极有道理,但是跟了刘瑜这么长时间,对于刘瑜的性子,林禄自然是一清二楚,这样的节骨眼儿上定是劝不动的,于是林禄便道,“此事急不得,这样的节骨眼儿上若是去皇上跟前说此事,怕是皇上也听不进去,你我二人在旁好生伺候便是,非必要之时莫要传唤其他宫人进来。若能如此,想来要瞒下此事,也非不可能。”
林禄这么一说,玉秀不禁恍然明了,孟月中毒同刘瑜乱了分寸这两件事儿凑到了一处,玉秀不禁有些乱了神智,晓得何事不妥,却寻不出与之相应的合适处置方法。此时上前劝说刘瑜显然是不大明智的,林禄所道的封锁消息之法倒不失为值得一试的良法。
林禄与玉秀正待回屋儿伺候,却听得屋里传来一声怒吼,“你方才说什么?”
二人进去的时候,只见太医正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请罪,“太皇太妃她……气息微弱,中毒已深。臣医术不精,还请皇上请其他当值太医来瞧瞧吧。”
听得太医的话,正跨过门槛儿的玉秀不禁脚步一滞,竟是绊倒在地,玉秀顾不得脚踝上钻心的痛楚,只是慌然抬头瞧着床榻之上面色苍白的女子,她从前也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可从未想过这一天怎会来的这般快?快到令她措手不及。
林禄瞧着趴在地上玉秀,不禁心中哀叹,俯身将她扶了起来,小声嘱咐道,“玉姑姑也是宫里的老人了,须知这样的时候更该谨言慎行,莫要再添乱子了。”
玉秀一言不发,林禄却再不敢多言,唯恐这样的节骨眼儿上惹闹了刘瑜。
刘瑜瞧着战战兢兢地太医,深吸一口气强自冷静下来,这样的时候责怪太医也是无用,当务之急,是怎么治好孟月。刘瑜转念想到前些年太医院里进了一对兄弟,他往常虽是多召用惯了的太医诊治,不过他曾听闻这对兄弟的医术在太医院中也算得是拔尖儿的,倒可以叫来一试。
“小禄子,去传宋谦宋毅两位太医过来。”
林禄领命退了出去,说来也巧,今个儿正是他二人当值,不肖两刻的功夫,便将两人请了来。刘瑜不忍去看床榻之上呼吸越发微弱的孟月,他一颗心高高悬起,瞧着上前诊脉的宋谦紧颦的眉头,问道,“如何?”
、第十一章 指间砂(十八)
宋谦行了个三百九叩的大礼,跪地不起,请罪道,“请皇上恕微臣无能,太皇太妃的毒,微臣实是无能为力,请皇上责罚。”
宋毅见兄长跪地请罪,随之也跪了下来,静待刘瑜发话,方才听了那太医模棱两可的回答,刘瑜勃然大怒,此刻得了宋谦如此肯定的回答,刘瑜反倒是平静了下来,他只觉心中空落落的痛,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良久,他方道,“你们都出去吧,朕想同太皇太妃单独待会儿。”
宋谦宋毅二人礼了一礼便退了出去,崴了脚的玉秀被林禄搀着走了出去,此时,外面夜色已深,方才还皎洁明亮的满月此时已然被乌云笼罩,天边雷声滚滚,冰凉的夜风迎面袭来。玉秀双脚一软,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林禄瞧着颓丧的玉秀,面上镇静的神色也开始土崩瓦解,哀伤的神色溢于言表,“玉姑姑节哀顺变,生死乃天命,岂非人力所能左右?”
听得林禄的安慰,玉秀非但没有半分好转,想起从前的事儿,反倒是越发伤心了,抽噎着道,“太皇太妃她本来就……我明明晓得,却还是疏忽了,没能照顾好太皇太妃。如今太皇太妃成了这般模样,都是我的错……”
林禄瞧着玉秀哭泣的模样,不禁暗叹:如果玉秀这般兢兢业业都是错,那么他这般为了一己之私险些将孟月置于死地之人,岂非是罪无可恕?
林禄正欲张口再说些什么,却是俄顷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未关严的窗子被风吹开,房间里的蜡烛登时全被吹灭了,坐在床边儿的刘瑜借着闪电的光芒,瞧着床榻上的女子,他抬手抚着她的脸颊,颤抖着声音道,“月儿,都是朕没有护好你。你素来喜静,不过想要偏安一隅,是朕一次又一次将你带入是非之中,若朕的介入,你还是空庭苑那个与世无争的太皇太妃吧?”
冷风吹入,刘瑜伸手为孟月盖被子时,竟发觉她脚上的鞋子还未脱掉,于是他便伸手为她脱鞋,然而一时不慎竟是将袜子也带了下来,极为巧合的是,此时一道闪电划过,屋中被照得亮如白昼,刘瑜瞧见了孟月左脚拇指与食指间那颗米粒大小的朱砂痣,恍惚间,刘瑜脑海中急速闪现出一幅似曾相识的景象。
一名赤脚少女坐在小溪旁戏水,她双脚白皙,脚趾间有着一颗嫣红的朱砂痣,少女面目清秀,巧笑嫣然,“谁说我要嫁给你了,我瞧着明谨可比你要好。”
少女虽是说着拒绝的话,面上的欢快娇羞,却无不诉说着“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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