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淡鬼》第80章


“我看你丫就是一个白痴!我实名瞧不起你!要是离得近我绝对打死你为社会除害!”王大串以骂人为主题发来一大堆废话出气,末了,又再传送过来一条连接,“自己点进去看看。”
他们平时都不是什么关注网络话题的人,但几个红色的大字标题正在狠狠地刺激着人们的视线。
沉淀了一天的不安即将呼之欲出——
点进去就是一段两分多钟的视屏,群众拍摄,画面模糊,声音混杂,镜头还时不时地抖动,毫无技术角度,但内容却让人大为咂舌——镜头正对一家窗户口,有个老人,嘴里骂骂咧咧着某些东西,然后脚底一滑,就这样直挺挺地摔了下来,当场死亡。
老人正是顾老太。
估计是有那群看热闹的人偷拍。
隐约间,还可以听到“改不改”的争执话语。
顾迟感觉一阵天昏地旋,要不是钟从余在身边服了一把,估计得直挺挺地把鼻梁在地上嗑歪。
那时候的网络才起步,没有形成一条相互制约链条,监控力度甚微,用户的权利比现在强大开放许多,这样一个集血/腥,恐慌和阴暗于一体的东西就这样经过一天的发酵扩散,**裸地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下面的留言都是披着人皮外套的枪口,每一颗子弹都击中心脏。
“那男的我好像见过他的照片!我绝对在网上见过!”
“哎,就是那些杂志推出的!你以为那些人很正人君子吗?这段时间火,有脸就可以上,碰上一两个不稀罕!”
“等等,我好像听见他说****”
“回楼上,你被屏蔽了,我帮你说,喜/欢/男/人!”
“妈呀,我还在吃饭,恶心死了!”
“这位小哥喜欢的是谁啊!求告知!!!”
“……”
第63章 红酒 第二十
这一天的夕阳红得透血。
跟帖太多了, 短短一天之内,话题已经一跃而上,秒杀近半个月内的所有八卦怪谈, 在标签后坠上又红又大的“HOT”, 并且以分钟为单位持续飙升。
每一句轻飘飘的话都像是钝掉的开刃刀, 虽说能给人捅/进心肺, 可那过程却是既缓慢又痛苦,五感都清晰地体会着。顾迟耳畔的轰鸣声越来越大, 末了,只把手机递给钟从余道:“你看看。”
钟从余接过来随意翻了翻:“你别看这些。”
顾迟苦笑:“不看就不存在了?”
钟从余双手一抱胸,后背松松垮垮地靠在电线杆上,又摆出那副无所无谓的姿态:“他们爱说就说去,反正我不管, 关……”
“‘反正关我屁事,我就是要想干嘛就干嘛, 为什么要让别人碍着我自己的行动,难道我还要依照他们的规定而活’,对吗?”
钟从余:“……”
句句正对伤口,沉默半响后, 他才抿着嘴闷闷地点头。
顾迟没直接去盯着钟从余的眼睛, 反而把视线放去了他的眼角处,发现那里有一个小小的伤口,没表情的时候看不出来,倒是皱着眉头比较明显。
顾迟指了指自己脚下:“说句难听的, 可只在现在, 在这里,你没法这样。”
“又有什么没法的?是你自己的想法问题而已!你倒是给我说说为什么?”钟从余说。
顾迟总像是沉浸在噩梦之中, 被这样一句话给惊醒,目光突然有些涣散:“你是真的不知道?”
钟从余微微一抬下巴,意思再明显不过。
“小余儿你成绩这么好,有没有算过一个问题,自从我爸进去后我俩就在一起了,但在这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你有没有发现四周的变化很大?”顾迟平日里不会提起顾建宇,甚至有时候连面对“爸”这个字都会表现得格外回避,电视、小说类娱乐性东西也会流露出潜意识的抗拒。
所以,一旦他提起,就不参合半分玩笑的成分了。
“其实我发现了,我早就发现了,我没有一直闭着眼,自从我第一次跟着李奄三出去挣钱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一点,那边的思想更加封闭,我也遇到了和我们一样的人,他们,更加艰难……”
只言片语中,钟从余仿佛捕捉到了什么重点,想一把扑过去抱住顾迟,却被后者警惕的躲开,视线也跟着这动作分离。
话一说开,后面的内容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像是有一条一直紧绷着的先,突然断开了。
砰!
“没钱的时候我觉得我能坚持得住,因为我能扛能打;老太婆来闹的时候我觉得我能坚持住,不就是多两双筷子的事而已吗;路被堵死的时候我觉得我能坚持住,毕竟船到桥头自然直,办法是人想的;被你爸威胁的时候我也没有退缩,因为我爱你。”
“可老太婆她死了,就是这么的突然,大串家在这里开了半辈子的店铺说倒闭就倒闭,链接下来该如何生存都是未知数,就连许艳艳,我刚刚甚至脑袋里面闪过她还活着吗这个想法。”
“你怎么能让我不怕?”
人这一辈子,有三件事最可怕。
生老,病死,和绝境之中的无可奈何。
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顾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仿佛说的是自己这几个月以来甚至今后的常态,接受便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格外身不由己。
他突然觉得喉咙有些许饥渴难耐,却还是强忍着难受:“道理肯定都懂,但这些事你想过吗?”
这是钟从余第一次用一种茫然的眼神看着他。
顾迟笑道:“看吧,你果然不明白,你没发现,或者说你没想过。”
“没事儿。”顾迟右手撑着台阶,猛地一发力让自己站了起来,沙哑的声音中又带着沉稳,那是被风霜雨雪锻造出来的独特声线,“没事儿的,我都帮你想好了。”
其实还有很多话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也还有很多残酷的事实没有丢去小余儿跟前让他强行面对,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不存在,顾迟就还不会把话说得太死。
就在这时候,一位高龄妇女的声音穿过羊肠小道的胡同巷,中气十足:“小顾!哎呦喂找你们好久了!才回来是不是,来阿姨这边趁一顿!”
顾迟一回头,看见大串妈正在冲他们招手。
“还愣着干嘛啊,小钟跟着一起来!大串中午给我打电话啦,说你们今天有事,没地方吃饭!以后这种事直接给我说啊,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客气干嘛啊!”
猜就是王大串那货,嘴上虽然骂骂咧咧,但不会真的翻脸不认人,从小打到大,都是这幅臭脾气。
思绪突然回到了很远的从前——
那动作和嗓门都十分不雅,手心还在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但许多“美好的事物”并不是光从外表去评判的。前几年,这边是三教九流的聚集地,每到晚上,就会被外来的打工仔们占据,喝喝劣质啤酒的同时顺便幻想人生目标。
或许又那么一两位会**丝逆袭成功,但大部分,终究还是在看透人生之后沉浸了下来,老老实实地回家扛着锄头等占地拨款,娶个老婆生孩子。
然后,让下一代继续幻想。
一切都历历在目。
那股东拼西凑不明来源的兴奋劲儿没了,铁皮铜头的莽撞也没了,如今只剩下一具嗦嗦站立的破败身子骨。
这一路走来,太多的东西都是无意之间被弄丢了。
大串妈叫完之后就转身进屋继续做饭,只给他们留了一扇门。
钟从余这次不给喘息时间,猛地抓住顾迟的手,仿佛要把人生生勒进掌心:“对不起,那我改可以吗?但也你不要怕,求你了,让我一直陪着你,我就想陪着你,好不好?”
他每天上课下课,看似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子落在头顶,但心里依旧会很不安,有时候晚上的惊醒,发现顾迟在身边还好,若不在身边,接下来的好几天都没法睡着。
生怕一不小心,就再也看不见。
“我……”顾迟迟疑了一下,”我不想弄丢你,你要是丢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但我现在已经没法对任何事情做出保证。走吧,吃饭去,我的厨艺都是大串妈教的”
只要还有余地,就还不想放手。
——可也实在是怕。
转眼,已经临到二诊考试。
许艳艳消失的消息基本已经尘埃落定。
钟从余那成绩虽然又秒杀了全场,但不得不说,和以前相比,退步了许多。
一大轮老师排队批/斗都没个结果,气得赵古董直跳脚,最后还是曹巴克端着一杯标配咖啡,慢悠悠地问出来了原因。
钟从余说,够用就行。
但这个词的范围太过于模糊不清了。
对易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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