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密码》第105章


他一扭头看到旁边汪家茶食店,便驱马过去,见店里小伙计正好走出来,便下马问道:“小哥,向你打问件事。常去对面蓝婆家的朱阁夫妇,你可知道?”
“怎么不知道?朱阁家也在这东郊,他爹是打渔的。”
“他家在哪里?”
“他家原先在大河湾那边,不过是个穷寒小户。朱阁才考上府学,又撞上好运,投奔到小小蔡家做了门客,得赏了城里一院宅子,听说是在第二甜水巷。”
“小小蔡?可是蔡太师的长孙蔡行?”
“可不是?”
“多谢!”
赵不弃上马向城里行去,到了第二甜水巷,一打问,朱阁果然住在这里,街北头那个朱漆门楼的宅子就是。
赵不弃行到那门前,下了马抬手叩门,一个男仆开了门。赵不弃想,蔡行如今是殿中监,查视执政,天子面前宠信直逼其祖蔡京、其父蔡攸,朱阁能沾靠到他,自然是眼别高低之人,不会随便见人。便取出随身携带的名牒,递给那男仆:“太宗第六世孙、武略郎赵不弃有要事和朱阁先生面谈。”
男仆接过名牒进去不久,一个华服男子迎了出来,五官俊美,但目光有些虚滑,先上下扫视了赵不弃一番,走到近前才含笑叉手道:“赵兄光临鄙庐,不胜荣幸。”
赵不弃笑着还礼:“冒昧叨扰,还请朱兄见谅。”
朱阁将赵不弃请至正堂,命人奉茶,赵不弃坐下后四下打量,见这宅院虽不宽阔,却陈设精贵,处处露富。
朱阁笑着问道:“不知赵兄所言要事是何事?”
赵不弃答道:“丁旦之妻,阿慈。”
“哦?”朱阁面色微变,有些诧异。
“朱兄相信那变身妖妄之事?”
“在下原也不信,但那天亲眼目睹,不得不信。”
“我却无论如何都不信——”赵不弃笑道,“这事本来与我无关,但我曾听一位高僧说,除一妄,便是积一善。所以想查清楚这件事,积一点小善。”
朱阁微微一笑:“赵兄胸怀可敬,不过那天阿慈走进佛堂时,连住持乌鹭禅师在内,我们几个人亲眼看见她跪下后没多久,就倒在地上,等过去时,她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前前后后你们一直看着?”
“本来我和乌鹭禅师、丁旦在观赏廊边壁画,贱内和阿慈在梅树边嬉闹,直到阿慈进了佛堂倒下,才一齐回头去看他们。”
“这么说,这是真事?”
朱阁叹了口气:“虽说亲眼目睹,其实眼下回想起来,仍觉得像是一场怪梦。”
“你和丁旦相识有多久了?”
“有七八年了,他,还有阿慈的前夫志归,我们三人是县学同学,情谊最深。可如今志归出了家,丁旦又暴死于流配途中,唉……”
赵不弃看朱阁神情,虽然感慨之情不假,却也不深。不由得笑了笑,问道:“依朱兄的意思,阿慈变身一事无须再查?”
“那件事发生后,我也放不下,怀疑是妖人作法,但查了十来天,却毫无结果。”
“阿慈变身的那个丑女你也查问过了?”
“嗯。她也并非什么妖怪,只是平常人家的女儿,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忽然倒在烂柯寺里。”
“这么说来,我也该放手了。”赵不弃假意道。
朱阁望着他,目光平静无波。
第十一章 变身
静虚则明,明则通;动直则公,公则溥。——周敦颐赵不弃骑马来到酸枣门外,向街口卖水饮的老妇打问到姓费的竹木匠人家。
两间矮房,门口堆着些竹匾木凳之类的家常器具,一个老汉正在锯一截木头,一个老妇坐在矮凳上编竹筐。
赵不弃下马问道:“老汉,你姓费?”
费老汉打量了一眼赵不弃,忙放下锯子,弯着腰点头应了声:“是。”
那老妇人也停住手望过来。
赵不弃笑着道:“我是来打问一件事,关于你女儿香娥,她可在家?”
费老汉一愣,张开缺了一颗门牙的嘴道:“她在婆家。”
“哦?她已经嫁人了?”
“是啊,嫁出去一个多月了。”
“那我就跟你打问一下,正月十五你女儿变身那件事。”
老两口神色微变,一起望着赵不弃。
赵不弃问道:“那天她果真在家里?”
费老汉忙点着头道:“是啊,是啊,那天她在后院编竹篓。”
“而后就忽然不见了?”
“是啊,是啊。”
“真的?”赵不弃盯着费老汉的双眼。
“是啊!”
费老汉眼里闪过一丝慌张,虽然极隐微,却没能逃过赵不弃的眼。
他又问:“你女儿嫁到哪里了?”
“洛阳一个船工。”
“嫁得这么远?”
“是啊,是啊。”
赵不弃原打算直接问他女儿,人却已经在洛阳,便跟费老汉道声谢,骑马回转。走到街口,看到方才问路的那个老妇,那老妇人十分活络,又爱说话,他便来到水摊边,下了马,坐到小凳上:“阿婆,来碗梅汤。”
老妇忙舀了碗梅汤,笑着递过来:“我这摊子虽寒酸,煎的汤水这北城外没有谁家敢来比,大官人尝尝。对了,大官人可找见那老费了?”
“果然好梅汤——哦,找见了。”
“大官人找他是要买木器?”
“嗯——对了,他家女儿嫁到洛阳去了?”
“嫁了个跛子。”
“跛子?”
“也不算什么,只是左脚有些跛,能走能跳。他家女儿脸生得那样,能嫁这样的人已算不错了。不过呢,说起来那跛子也算有福,香娥脸面虽生得不怎么好,但那副腰身还是顶好的。夫妻两个吹了灯,谁还看得见眉眼?腰身好才是头一件。何况,费家的陪嫁在那条巷子里也算上等了。出嫁那天光衣裳就装了两大箱笼,那副珠翠顶戴少说也得值几百贯。要不是这陪嫁,他家女儿只有老在家里了……”
赵不弃又骑着马去找何涣。
一进门,他就问道:“阿慈那天变身的事情,你得再给我细细讲一遍,越细越好。先从出门前说起——”
何涣请赵不弃进屋坐下,齐全端了茶上来。坐定后,何涣才又重新讲起那天的经过。
阿慈每年正月十五都要去庙里烧香还愿,她虽未明言,何涣却觉察出,阿慈这回去许的愿应该和他有关,便说自己也要去。阿慈只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她换了身素净衣裳,又给万儿穿好正月新买的衣服。
才穿好,朱阁和冷缃夫妇就来了。他们两人正月初五就曾来过,那天商议好了十五一起去大相国寺。冷缃见阿慈穿的是平日衣服,说大年节的,穿这么素做什么,硬拉着阿慈去内屋,帮她换了身鲜亮的衣裳。
赵不弃听到这里,打断问道:“阿慈衣裳多么?”
何涣摇了摇头:“我听老娘说,张志归出家后,阿慈将自己稍有些颜色的衣裳全都典卖了,只剩了几件素色的,几年都没再添买过新的。后来招赘了丁旦,老娘才强给她添了件新褙子,那天换的就是这件,我记得是藕荷色素缎面,镶了浅桃色的锦边。”
“好,你继续讲。”
何涣又讲起来——他抱着万儿,五个人告别了蓝婆,一起出门,并没有租车马,慢慢逛着进城。自从和丁旦换了身份后,何涣这是第一次白天出门。那天街上人很多,城外的人全都赶着进城去看灯、烧香,东水门进出的人、车、驴、马挤作一堆,半天动弹不了,天虽然冷,人却挤出汗来,万儿也被挤哭了。冷缃有些不耐烦,说城外都这个挤法,大相国寺就更别想进去。
于是他们退了回来,护龙桥边摆了许多吃食小摊,朱阁说早起没吃东西,都走饿了,大家便在一个馉饳儿摊上坐下来,各吃了一碗。那汤里韭末放得有些重,吃过后,冷缃从荷包里取出金丝党梅,一个人分了一颗含着,然后才折向北边,打算改去东北郊的观音院。
经过烂柯寺时,朱阁见寺门半掩着,便说烧香何必跑那么远,就近烧了就是了,他过去推开寺门,正巧住持乌鹭从里面走了出来,他问乌鹭能不能烧香?乌鹭说自己要去大相国寺开法会,但佛门不能拒信客,便请他们进去了。
乌鹭陪着何涣和朱阁观赏两廊壁画,冷缃和阿慈去烧香,两人就在梅树边追着嬉闹了几圈,而后分开,阿慈独自进了佛殿,之后便变身了。
变身之后,何涣和朱阁夫妇起先都不信,前院后院都找遍了,禅房、厨房甚至茅厕都没有漏过,但的确不见阿慈踪影。
赵不弃听完后,问道:“冷缃和阿慈嬉闹的时候,你真的一直都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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