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一路读》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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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100年,传统意义上的建筑风格,似乎并没有在质的层面发生多少变化,而只在量的层面有所改观。后现代建筑理论顺着老路,从建筑风格下手,试图脱颖而出,可是,与现代建筑时代的实质性力度相比,实在无法等量齐观。“后”了许久,还是挣不出现代建筑的怀抱。那么,这过去的100年,人类的居所,是否也和建筑理论一样,没有什么实质变化呢?
假如我们仔细观察,会大吃一惊。居所是和人类最息息相关的一个特殊建筑。它悄悄在发生着根本的改变,却逃过了大多数理论家们的眼睛。这恰恰发生在我们刚刚走过的这一个世纪。
这100年来,我们的居所在外观风格上并没有变成一个奇物,相反,它们呈现出相当保守的面容。翻开每期建筑杂志,都只有对一些小聪明产生的小惊喜。而不会受到什么大刺激。居所的变化是发生在它的内在本身。
过去的100年,是以技术高度发展为标志的世纪。高技术的成果不仅层出不穷,而且价格低廉。领先的发达国家,不经意中,门窗的密闭性开始越来越好;保温材料的使用越来越普遍;照明、通风、取暖、制冷、加湿、加负离子等设施的功能日趋完善。设备在造价中的比例大幅上升。人类在自己的居所,乐不可支地玩着一个前所未有的游戏,为自己制造舒适。
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呢?人类对于居所舒适的追求,终于被高科技迎合,而且没有节制。于是,居所被灌注了一个有生命的基因。它开始活起来,张口开始呼吸。居所,从这一刻起,不再是一个简单庇护所,也不仅是一个建筑艺术品。它演变为一个次环境,演变为人的外沿。它不仅遮蔽风雨,而且阶段性地隔绝了人与自然。生活在越“先进”的地方,隔绝的时间就越长。人们呼吸由居所预先呼吸过的空气,接受它提供的温度和湿度,也被迫接受在这个充满化纤地毯、化学涂料等人工制品的温暖躯壳中生长的,大量莫名的化学分子、放射物质、微生物和病菌病毒。
听上去像是在故意耸人听闻,事实却远比想象的严重。居所千年修炼,终于成精。这时,居所不再属于经济学社会学,不是文化比较,甚至不是传统意义的建筑学,居所就是居所。它的外延也在扩大。此刻,没有理由只把住宅才叫“居所”了。对于室内工作的人,他们“居”于自己工作场所的时间,高达一天的1/3以上。这样的居留空间,没有理由不称之为人们的“第二居所”。甚至,他们在往返于住宅和工作两个“居所”之间时,依然套着汽车这样一个呼吸着的外壳,一个变相的“居所”。
后果已经显现,首先在发达国家。那里绝大多数的人在“新居所”工作,在“新居所”生活,度过生命的绝大多数时间。居所呼吸功能的强化,导致了人的呼吸系统的退化,使得在自然界呼吸过敏的人数剧增。一些以前在旧环境生活的人,一旦进入新环境,也会很快产生同样病症。更有一些莫名感染在发生。20世纪末,美国终于决定炸毁两幢办公楼,其原因,仅仅因为居于其中的工作人员,都无可避免地患上莫名病症。只知和大楼的气息一定有关,却找不出确切病因。活的居所恐怖而神秘。
面对一个新世纪,虽然人类的大多数还没有进入20世纪后期的居所。可我们并不因此轻松。今天的新居所,已是一个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许多人都在把进入这样的居所,作为下一世纪的奋斗目标。即使今天尚不富裕的国家,它们率先富起来的一部分,都无一例外地踏入“新居所”。富裕程度增加,居所的呼吸功能也就加强,以至在风和日丽的天气,我们停在一个居所前,会猜测:今天里面呼出的是冷气还是暖气?回答是:不知道。
进化论有这样的观点,就是生物的进化不是意味着它从低级走向高级,而是它改善对环境的适应能力。人类凭着一颗聪明的头颅,在20世纪末,智化了自己的居所,却大大弱化了自己适应自然的体质。人类在这个新世纪的当口,是不是应该停下来,先想一想,再往前走呢?
第二部分 走路(二)寻访高迪(1)
我们是从法国南部进入西班牙的。邻近西班牙的时候,火车的一边是白雪盖顶的比利牛斯山,另一边是峭崖之下蓝得迷人的地中海。火车上的旅客都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轮换地看着两边在移动着的景色。这一个动人的开端,似乎在预示着前方将会出现别具色彩的风光。
法国建筑是浪漫和凝重的结合。它们就像一个个沙雕,似乎被海中推来的细浪,轻轻地扫了一下。所以,它们是微微下沉的,稳稳地站在那里。惟有金顶和无所不在的精美雕像,在那里诉说着浪漫情怀。而西班牙建筑,虽然也脱胎于中世纪的沉重,却越来越挡不住地多变而热情奔放。它们无可抗拒地开始扭曲、舞动,向上飞扬,似乎有一股活力,压不住地要随时向外释放。
所以,当我们看到安东尼·高迪(Antoni Gaudi,1852—1926)这个20世纪最奇异的建筑大师,是出现在西班牙,而不是别的什么地方,就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了。西班牙,那是一块最富于幻想的土地,是毕加索的故乡。
西班牙的城市巴塞罗那,有着魅力无穷的海滨。我们来到巴塞罗那的第一天,原来打算先去旅馆卸下背上的重负,却被这里的海滨所吸引,背着身上的大旅行包,从火车站直直走到了海边。那里,是哥伦布出发去寻找新大陆的起点。今天,在海边高高的纪念柱上,在海一样蓝色的天幕下,哥伦布的塑像正站在顶端,顽强而固执地指着美洲的方向。巴塞罗那还有着令人流连忘返的老城区。在那里,中世纪的主教堂、一个个中世纪的广场和庭院,由夹在石墙中的狭小的古老街巷,谜一般地串连在一起。夜晚,在铸铁花枝街灯的昏黄灯光下,只听到萨克斯管在忧郁地随风飘荡,你循着那时续时断的摄人魂魄的音符去走,会在一瞬间完全失去对自己所处的时间和空间位置的判断,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方。
可是,巴塞罗那的旅游宣传首先向来自世界各地的游人推出的,却是“高迪之旅”。一个大都市,以一个现代建筑师为最佳旅游卖点,这在世界上大概是独一无二的了。
高迪,他是谁?
安东尼·高迪并不是一个对我们非常陌生的名字。可以说,每一本有关“近现代西方建筑历史”的著作,都不会贸然越过高迪。只要看过这些历史书的人,不管怎么说,也都会对高迪留下一个印象。非常可惜的是,我们在很长的时期里,对高迪的印象大多是并不准确的。这个不准确,居然是因为我们这个发明了印刷术的国家,却曾经一度非常忽略书籍课本上对图像的印刷质量。谁知道,我们因此遏止了多少想象力被激发的机会,抹杀了多少神奇的幻想。而这些,对于一个在读着建筑历史的青年,对一些未来的建筑师来说,几乎就是创造力的来源了。
我们曾经糊糊涂涂地走过高迪身边。除了相当概念化的一些介绍,就是纸张粗糙、印刷拙劣的图片了。在那里,高迪的作品显得疙里疙瘩,丑陋不堪。我们甚至以为,高迪被留在历史里,就是因为他“丑得出奇”,才“别具一格”。就连当时学院里那些教授西方建筑历史的教师,也只能以其昏昏,使人也昏昏。因为,他们常常只是比学生早读了几年这些含混的教材,他们的面前也只有那几张不知所云的照片,也根本无缘见过真实的“高迪”。值得庆幸的是,今天,这样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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