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一路读》第33章


们自由地探讨科学,从而把当时的一种科学理论当成了政治工具。以后几年的事实证明,纳粹的反犹太政策得到德国几乎全民族的参与,犯下了人类史上罕见的种族灭绝罪恶。
Dorothy Thompson女士对纳粹运动的报道和分析,使希特勒十分恼怒。1934年,希特勒亲自下令驱逐Dorothy Thompson,她成为第一个被希特勒驱逐的美国记者。她回国后,从1936年起为《纽约先驱论坛报》主持叫做“立此存照”的专栏。她的专栏写作受到广泛关注,从1941年起受170多家日报转载。在她的文章、无线电讲话和集会报告里,她再三提醒大众注意纳粹德国的活动。《时代》杂志把她评为仅次于罗斯福总统夫人的最受大众欢迎的妇女。
由于一代美国记者和知识分子的报道、分析和呼吁,在美国这个有着大量德裔移民家庭的国家,在这个最重视先进科学技术的地方,纳粹的种族理论没有成为一种国家政策。当种族偏见在科学的掩护下向人类良知挑战的时候,美国人的道德信念坚守着阵地。
那个时代还有一个对20世纪美国新闻业有重大影响的记者,那就是报道猴子审判案的《巴尔蒂摩太阳报》名记者曼肯。曼肯是德国人后裔,他对自己的血统非常自豪。这种自豪的来源是十分耐人寻味的。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曼肯在30年代访问德国,热心寻根,却在自己的报道里对纳粹的反犹太政策只字未提。在1938年访问德国时,几乎所有访问过德国的美国记者都报道和谴责了纳粹的反犹灭犹政策,曼肯却还是保持沉默。这种沉默是由于疏忽还是出于偏见?一直要到80年代曼肯的日记发表,人们才从日记中的反犹言论中看到了他不为人所知的种族偏见。这种偏见的来源也是十分耐人寻味的。

自从科学和神学分道扬镳,当代科学和宗教就在回应着人类不同精神领域的需求。科学寻求的是知识,宗教寻求的是意义。宗教不能代替科学为现实世界提供方案,同样,人类向宗教寻求的回答,科学也永远无法代替。布莱恩的历史局限,在于他有时试图让宗教越过这条界限。而事实上,人们在处理科学问题的时候,也有同样的倾向。社会达尔文主义就是一个例子。
近100年来,我们民族的一代代志士仁人致力于从西方引进德先生和赛先生。我们的启蒙和救亡刚好赶上了西方科学革命和工业化背景下世俗化浪潮的尾巴。近百年来,德先生不幸经常缺席,而赛先生挟技术的冲击力,渐渐地成为一种语言强势。我们误以为有了赛先生就可以强国富民了。在引进的主义扫荡了传统儒佛道以后,我们把赛先生供了起来。
到了21世纪,回头看,我们看到一片道德的废墟。待到试图在废墟上重建道德的时候,我们才发现,一个对超越性事物不存敬畏之心的人类群体,不容易找到重建道德的材料。传统已经是一片废墟,缺席的德先生和供台上的赛先生却不能给我们这个民族提供我们亟需的道德资源。
早晚有一天 ,我们得重新审视以往、开始反省。
第二部分 走路(二)弗利梅森——自由的石匠(1)
几年前,一个好朋友来到哈佛大学做访问学者。说来惭愧,在那个时候,我们游荡美国的旅程,向西虽然有过横越大陆的壮举,向北却还没有突破过纽约。这一下,北上的机会和借口就很充分了。
逛过哈佛离开波士顿之后,我们开车拉上朋友,一起在冰天雪地里到处瞎逛。大雪弥漫,有时车轮大概不算是在滚动,而是在玻璃般的路面上滑行。州际公路上白茫茫一片,实在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我们都可以在高速公路上“当街”停车,拍个雪景留个念什么的。惟一遇到的同样不知好歹的旅行同好,是翻在公路上的一辆集装箱大卡车。回头想想,这个朋友对我们的车技也是过于轻信,居然肯在如此恶劣的天气,提着性命跟我们一起上路。
说好在分手之前,我们把他送到他的另一个朋友家里,那是在费城附近。我们当然乘机也逛逛费城。独立钟、独立宫之类的经典项目,当然不会错过。我到了独立钟前,在大家对历史的感情充分酝酿起来之后,才恶作剧地宣布我憋了两个月的新发现。我在一本历史书上读到,有关独立钟的故事,绝对是后人添油加醋的杜撰。
最后,我们无所事事,在费城大街上闲逛。这一天,倒是阳光灿烂。就这样,我们逛到了一个像是美国少有的古迹面前,好像是个大教堂。假如不是星期天,在美国想上教堂和上帝交个心,也还是要找到那个负责管教堂大门钥匙的。不像在欧洲,通向天堂的道路那么通畅。所以我们看了一下门口的牌子,发现这里果然像是一个古迹兮兮的东西,因为全天候对旅游者开放。只是,那天的开放时间只剩下10来分钟了。
我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拔腿冲进去再说。这才发现,里面似乎是个博物馆,可是,好像又不像博物馆,铁定不是教堂,却又异乎寻常地富丽堂皇。印象比较深的,是在展品里不断重复看到一个特别的标记。那是用各种工艺制作的纹章,看上去很古老,应该都是些文物级的古董了。可是,它一反古纹章通常使用的美丽的曲线装饰,而是一个很“科学”、很现代的标志。它是由两部分组成的一个菱形图案。上部是一把打开的圆规,下部是一把开口向上的直角尺。还没有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在美国难得遇到的冷峻面孔,过来提醒我们,参观时间已过。我们就像误闯入宫廷的流浪汉一样,稀里糊涂地又回到了外面的世界。只在脑子里留下一片梦幻般奇特的印象。临离开前,我们在门前读到,这是一个弗利梅森的会址。
弗利梅森(Freemasonry),弗利梅森,我们一边拼命搜刮肚子里的英语和知识,一边念念有词。我们只知道梅森(mason,masonry)是石匠的意思。可是这弗利梅森,按字面理解,应该解释为“自由的石匠”。可那又是什么路数?又一个基督教的教派吗?怎么没听说过?最后,一向在朋友面前假充“美国通”的我们,只好难为情地从实招来:我们一点不知道“弗利梅森”是何方神圣。然后,把这个败坏我们良好声誉的该死的“弗利梅森”撂在脑后,继续赶我们的路了。
夏天,朋友已经回国。我们去一个田纳西州的艺术节。开到停车场,走下车来,不经意地环顾四周。正对停车场对面,是一个几乎全封闭的、没有窗子的红砖建筑。造型简洁,像是个仓库,没有一点诱人之处。正面是一个关闭着的深色的大门。惟一的装饰是大门上方的一个标记。我们仿佛都有点愣愣傻傻的样子。记忆的某一个角落似乎开始蠕动,接着脑子里电光一闪,圆规,角尺!我们几乎同时叫起来,弗利梅森!
再也不肯轻易放过弗利梅森。我们找了一大堆书,探个究竟。原来,这是在美国历史上很有风光的一个……,写到这里,下笔迟疑,怎么定义呢,会道门?是的,一个会道门。也许这么定义比较恰当。
弗利梅森,也被称为共济会。为什么我们定义它的时候,就显得犹犹豫豫?看起来,它很像是一个宗教组织。因为它有着许多宗教的基本内容。它有明确的道德追求,其宗旨强调上帝对人类的父亲地位,以及人类间的兄弟关系。它教育自己的成员要认真学习和改善自己的技能,服务他人,善待他人。他们每次聚会的开场和结尾,都是一个祈祷的仪式。但是,它显然又不是宗教组织。因为,它在接纳会员的时候,没有什么排外性原则。既不排斥世界上的任何民族和政治倾向的个人,甚至也不排斥任何宗教的信仰者。可见在它宗旨中的所谓上帝,只是一个有点面目不清的笼统形象和抽象概念而已。所以,它显然不是什么特定宗教的教会组织。
弗利梅森常常被一些书称之为秘密团体,可是,很多专家却并不同意。理由是他们并不隐讳自己的存在,也不对自己的宗旨和所做的工作含含糊糊。尽管如此,局外人还是觉得弗利梅森是一渊神秘莫测的深潭。这种神秘部分来自他们接纳成员的方式。
美国最常见的基督教会,总是张开双臂,期待着拥抱更多迷途的羔羊。弗利梅森从不出门“扩大招生”,只是静候在他们称之为“会”(lodge)的深院里。但是,人们总会看到,一个,又一个,从不知何方走来,也不知为何被吸引,默默走进他们大门要求入会的新成员。在入会之前,他们还必须找到一个老会员,愿意引荐和对新会员本人的品质作担保,否则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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