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可期》第11章

顾桓沉默着，心绪在此间变化万千。
穆珂鸣问：“你是觉得我没必要知道，还是不该知道？”
顾桓低声说了不是，把车开上了高架，方向是公司。
停了车后，顾桓让穆珂鸣在车里等他，小跑着上了楼，没一会抓着一份文件下来。
顾桓走近，气喘吁吁地对穆珂鸣说的第一句话是一个疑问句：“老穆，林未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对你来说是不是真的都不重要？”
“你怎么知道——”顾桓突然提到林未，穆珂鸣的心忽然一提，而后又记起了什么，“我忘了，你和林然认识。”
顾桓把这个问题直接抛了出来，这让穆珂鸣不得不认真面对这个问题。
林未多年后再次出现在他眼前之后，他以为可以把自己当做与林未的过去不相干的人，在公司里护着他就好，这个状态持续不到一天就被迫破了功。
后来，他发现站在他眼前的林未的记忆犹如一张白纸时，他既生气又着急。
可是，又能怎么样，只要林未站在他面前，即使没有任何表情，即使一句话都不说，他都满足的不得了。
因为林未再怎么躲他，都比他过去几年中不知多少次在梦中醒来时的恍惚和落寞都要令他安心。
“重要。”穆珂鸣低声说，眼眸低垂目光温柔，“但是，他不愿意记起来的话，那就不重要吧。”
顾桓觉着穆珂鸣的状态颇像过去还和林未腻歪的那段时日，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浑身有股“皇上不急太监急”的太监味儿，装作嫌弃地把手里的文件推给穆珂鸣：“你自个儿回去看看吧。昨晚林然说了之后，我就擅自查了一些资料。如果你觉得不好跟我说一声，我就不查了。”
林未有了工作后第一次被老板奖励假期，连着周末其实还算捡了个小长假。
林未洗好澡后换了身家居服，面对白得的闲暇时间，坐在屋里的懒人沙发上思考要做什么。
思来想去，林未从角落拖出个落了尘灰的木箱子，打开后在窄小的客厅里架起了画架，又搬了张椅子把托在手上的调色盘放在一旁，抓着支铅笔像模像样地坐了上去。
林未随意点开了手机的一张图，架在画架上。
图片里是一只普通的长毛猫。林未刚照着比例用铅笔摹在画布上，没来得及细化，手机就连着数次震动起来。
林未拿过手机点了开，原来是林然给他发了消息，粗略一看全是照片，最后才附了一句话。
“跟你聊了也担心你对我说的话没什么实感，倒不如发几张以前的照片给你亲自感受感受。”
林未心中感动，回了句十分感谢，还配了一个爱心小表情。
“不客气不客气，我能找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不过，重点在最后一张，嚯嚯。”林然倾情推荐。
林未听了林然的话直接点开了最后一张，一时被照片里的景象给魇住了。
倒不是什么特别的构图，而是寻常的景象，只是照片里边的两个人在林未心里不大寻常。
照片里的白衣少年抬头挺胸站在台上，模样青涩，笑时的梨涡却甜得醉人。少年身边站着个高了一个头的男生，神情淡漠，身子微微偏向身侧略矮的少年，僵硬得像在进行不得不进行的常规活动合影。
两人的合照本看不出什么意义，可二人的身后偏偏拉了条红色横幅：热烈祝贺新生开学典礼举办圆满成功。
虽然他的记忆里没有这番景象，可确实的，照片里的两个人是高中时代的他和穆珂鸣。
第15章　今日限定的睡前故事
男人在水汽氤氲的浴室里低着头，任由水流从上方的花洒往下冲，头发湿湿地顺着水流贴着。穆珂鸣咬紧后槽牙闭起眼，脑袋里过电影一般将一张张照片和纸上的文字串联起来，种种细节拼凑成一个故事，一个悲剧故事。
宽大的居室里装修简约，白色低矮的茶几上散着数张印着密密麻麻铅字的纸以及几张照片，混乱的一侧整整齐齐放着一张和其他纸张尺寸不大一样的检查报告。
穆珂鸣披了浴巾坐在沙发上，上身蒸着水汽，眼睛里沉着光散散地落在茶几上摊着的东西。
这些东西他早已经看过一遍，内容不多，却足以让穆珂鸣的心脏承载能力濒临极点，方才一边过完，他忍着心悸才进了浴室冲了个澡缓了缓。
他湿润的手指落在其中一张略带厚度的照片上，抚过里边那张他熟悉的不能早熟悉的脸，却看不到他从前熟悉的那副表情。
有谁会甘愿从高台上跌落尘埃，让意气风发被堕落掩盖？
不甘心，却不得不屈服。
照片中伤痕累累的林未正是如此，如此地面对这个世界的一切心中充满茫然无措。
穆珂鸣深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靠在沙发上，而后重重地将气吐了出来。
他日思夜想的人，曾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苦苦挣扎着。
穆珂鸣直起身又拿过另外几张照片，还没能细细看，手机忽然震了震，是林未给他发了消息：“穆总，您休息了吗？”
穆珂鸣秒回：“没有。”
发过去后，他等了数秒没看到林未回他，补了一句：“什么事？”
率先发过来的是一张照片，穆珂鸣看到的一瞬间呼吸滞了一瞬，接着收到林未发来的文字：“原来我们高中就认识了吗？”
隔着信号穆珂鸣看不到林未的脸，却能想象若是林未站在他身前，向他问这个问题时的表情和动作——会是抬头，眨眼，声线懒懒地、糯糯地问他。
方才心中的积郁一下子被林未的只言片语驱散大半，穆珂鸣对着手机屏幕轻轻笑了笑，回道：“是。”
林未敲着手机屏幕：“那个时候我是不是给您添了很多的麻烦？”
“为什么这么问？”
林未老实告诉他：“因为您上次说……说我招惹您了，所以我就在想会不会是我以前给您添了麻烦。”
“你不是不大记得住东西么？”穆珂鸣忽然发现林未在这种情况下总是莫名其妙地记性好。
这回林未久久没回他，可名字上方确实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穆珂鸣死死盯着那一排字持续了五分钟，林未终于把字憋出来了。
“关于你的事我能记住。”
“我不傻。”
穆珂鸣楞楞地看着这两句话，仿佛能感觉到一支短箭直直地命中红心时的快感。
这个回答很有林未从前的味道。
林未主动找他聊天这件事让穆珂鸣微微吃惊，可稍回过神来时，他才记起了林未的主动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在他企图对林未做点什么的那天晚上，故作潇洒地站在床边对林未说的想知道什么可以问他。林未很听话，穆珂鸣说完之后，林未确实照做了。
不过穆珂鸣没和他说得太多，毕竟他们以前的经历大多有可能是目前的林未所无法接受的。基于这一考虑，穆珂鸣只和他说了一些琐碎的事情。
“我和你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你的开学典礼上，你作为优秀生代表全体新生发言，我作为前辈代表发言。”对于回忆，穆珂鸣总不自觉显露虔诚，声线温柔，“你那时候一点都不紧张，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似的，脱稿发言都把下边的老师们给吓着了。”
电话那边传来林未咯咯的笑声，穆珂鸣补了一句：“把我也给吓着了，‘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的就是你。”
“从那之后，我们算是互相认识了。”穆珂鸣的话慢慢多了起来，林未在电话那头静静地听着。
穆珂鸣的声音低低的，咬耳朵似的听得林未耳朵发痒。林未本来抱着被子躺在床上，手机贴着耳朵，后来实在是受不住，干脆开了免提放在一边，轻手轻脚地从床边柜子上拿了小本子和一支笔边听边记着。
穆珂鸣讲的事情琐碎零散，其实并不重要，就算是这样林未也觉得是重要的，就记下来了。
他的父母几乎没提及过他的中学生涯，像是为了避开某个雷而迫使他回避一整段的记忆。他过去只当自己的父母觉得那段记忆没有特别之处，不足以搬到台面用作刺激他记忆的催化剂。直到他手术恢复一个月之后的高考，成绩出来之后，他在他的母亲那里得到了手术之后的第一个耳光。
也许是那时候的耳光是他的切身体会，让他当下仍记忆犹新。母亲的歇斯底里，父亲的唉声叹气，以及他对过去和未来的茫然无措，都清晰地刻在他的每一处感官中。
他没考虑过没有过去的他算不算有缺陷，但是遇见穆珂鸣之后，他知道这个人在犹豫，可犹豫之后，穆珂鸣仍是慢慢填补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