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郁》第10章


正当四人欣赏美景时,船突然微微一倾,一只血手扒上了左后方的船帮,半张满是血污的脸探了出来,身上的味道是卢丹氏八月夜桂花,此时有隐隐血腥味。
想必他就是管飞雨。
那“人”是虚拟映像,但看上去非常真实,船上的人皆是一缩。
他慢慢爬了上来,颇虚弱地对船上的大伙说:“这位少侠,你怎会在这种地方,前方便是瀑布了。”
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一青衣男子也从水中探头——蒂普提克檀道,他矫健地翻上船,与管飞雨缠斗起来。
刀光剑影,“锵”“唰”不绝于耳。雨渐渐大了,贺兰山与余鱻交握的手被打湿,船开始不停摇晃。
管飞雨:“高寒!我蛊毒已发作,现在就是一个四处滥杀无辜的魔头,你休要再跟着我!”
“我带你回去,我们一定能找到解决的法子。”名唤高寒的那人斩钉截铁道。
“没有用的,让我找个清静的地方自我了断吧,我不想再为祸人间了!前方就是瀑布绝路,你快走,带着这位少侠一起。”管飞雨指指船上的人,“我昨日已服下最后一粒药,药效马上要过了,一会你会死,他也会死,所有人都会死。”
高寒:“不,你跟我走。”
水流愈发湍急,小船开始疯狂加速,旋转,在巨浪中仿佛一块无助的浮木。贺兰山已经感受到了失重感,船上的惊叫声高低起伏,有人喊:“我的妈呀,前面还真是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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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临江仙·夜登小阁忆洛中旧游》陈与义。
十一、陶瓷铃兰
3D效果做得太好有时也很吓人。
贺兰山握紧余鱻的手,小船从高台飞驰而下。二人眼前模糊一片,冰凉的水“哗”地浇了一身,幸好他们穿了雨衣。
小船停在一个山洞口。高寒不知去了何处,管飞雨站在洞口浅笑盈盈地招手,示意他们跟过去。洞旁边也立着说明情况的标牌。
余鱻:“这就是中间需要徒步的剧情吧。”
“嗯,可能有点恐怖,你记得别松手。”
四人进入山洞时,管飞雨如烟般消散了,剩一把清冽的男声幽幽道:“这是我的回忆。”BGM恕?br /> “江湖上所谓的名门正派‘景明派’其实是邪魔歪道。他们秘密将弃婴养大,使用禁术改变他们的气味,希望能培养出天赋异禀,被他们控制的怪物。”
“他们没有成功过,但从未放弃。”
进入洞穴深处,贺兰山发现这根本是个森冷的地牢,每间牢房都有一口大缸,气味各不相同。缸子里爬满了虫子,旁边还堆放着刑具。缸里有的浸着骷髅,有的浸着体无完肤的人,正发出痛苦的呜咽声。队伍里胆小的女生已经把头埋进了男友怀里。
四人向前走,在一间牢房前停下。里面的缸子里泡着一小孩,眉眼与管飞雨有几分相像,可面色如尸。纯洁的百合花香悠然飘来,宛若一首童真的歌。
花香是把钥匙,打开了余鱻尘封的记忆,一些久远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回。
管飞雨继续道:“我便是其中一员,每天有一半时间都泡在这缸里,被毒虫啃噬。另一半时间在秘密地点受训。”
“我和他们不一样的是,我不是孤儿,我母亲是景明派的掌门。是她把我送到这里的。”
“五岁那年,她对外谎称我失足坠崖而亡,然后把我囚禁在这里。”
“她是个疯子。”
说罢,一名美妇的虚拟映像出现在他们眼前,她神色诡异,步履款款,围着四人走了一圈,在每人面前停下凑近打量,最后随机在余鱻身边驻足,问了他一个问题:“孩子,你觉得你的味道好闻吗?”
余鱻没有说话,后退了一步。
百合香让他一瞬间回到了童年。他小时候很普通,味道也没什么特殊效果,一家人的生活平凡而温馨——直到他父亲出轨。
父母离婚后,母亲开始嫌弃他的气味,甚至想改变它。
她查到一种偏方,说泡香料澡能奏效。他还记得,母亲总把他摁在溢满百合香的浴缸里,说:“鱻鱻,不是妈妈打击你,你遗传了你爸的味道,真的很难闻,妈妈不喜欢,别人也不喜欢。所以听妈妈的话,这也是为你好。”
有次他在学校犯了错,母亲跑到班级里,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骂他:“你这个难闻的烂货!都那么恶心了还不学好。果然是你爸的种,你们姓余的没一个好东西。”
余鱻想争辩,迎来的却是一耳光。
“你没资格不听我的话!”
幼小的他开始痛哭,抽搐。不知为何,他身上的味道变了,周围几名离得近的小同学晕了过去,被送往医院。
这是他第一次“发病”。此事还占了当地报纸的一个小角落。
班里没人再愿意跟他玩。
他原本是足球队的,在此后教练婉言将他劝退。
他回家跟母亲说:“妈,我不想踢球了,他们不让我踢。”
“哦,”女人一脸无所谓,“不踢挺好的,一身汗臭死了。”
他怔然片刻,抱着球逃去了附近的无人废弃小公园,自娱自乐颠球玩。最终将它留在了那。
——我是难闻的,不符合大家的期待,也没有价值。
从此他明白了这个道理。
三年级时她妈捅死了父亲和情妇,然后跳楼自杀。
没有亲戚愿意要他。机缘巧合,他被一富裕的好心人家领养,搬去了别的城市开始新生活。
他努力学习,成绩优异的他成为了大家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但是他不再参加体育活动,被问到也只答:“我不感兴趣。”
他开始为别人而活。从穿着打扮到为人处世,他都努力迎合大众对他的期待,并且尽量不出错。
因为他害怕别人再次对他露出厌恶的表情。
至于性格爱好里一些与众不同的存在,都成为了他自己的秘密。
余鱻自认为走出这个梦魇了,但如今重新被唤起,当初的痛苦又降临在他身上。
正如阿加莎《捕鼠器》中说的那样,“他们说,童年时代的遭遇,对人的一生影响十分重要。而一个人又总是难免要回顾往事的。”“有些事情一个人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余鱻看着女人的脸,有一瞬间的惘然。他的手表开始震动,与他牵手的贺兰山也察觉到了。
对上他那双满是惊诧、疑惑、恐慌的双眸,贺兰山什么都没问,只是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余鱻。在这阴郁的地牢里,他身上的薄荷香气像是地缝里的一朵花。
“他的味道很好闻。”贺兰山替他回答了女人的问题,依然是轻松惬意的语调。
然后他淡然地按下了自己的手表按钮,也按下了余鱻的:“抱歉,我有点……内急。出去吧。”
余鱻难以言喻这是一种怎样的惊喜。
就像听一首歌,他本以为那是一首没有尽头的悲伤后摇,而在漫长旋律后,人声突然响起。除了人声,似乎还有心跳般砰砰的鼓声,和撩动心弦的吉他声加入进来,曲调变得悠扬。
他生平第一次,竟觉得自己的气味是好闻的。
刚从游戏出来,以防万一,他们暂且牵着手。
俩人有些滑稽地牵着手脱雨衣,门口四周架着不少水枪,他们被场外的熊孩子狠狠扫射了一通,浑身湿透。
余鱻穿一身黑,闻起来看起来都不像什么正经香。他面无表情地将额发向后一抹,仿佛电影里落水后爬上岸的反派。
贺兰山一边帮他脱雨衣一边笑。
余鱻微微挑眉,好整以暇地转过身:“贺兰山,有没有人说过你大笑起来很像驴叫。”
“咳咳……咳,很多人这么说过,还是哮喘的驴。”
余鱻突然嗤笑一声:“走吧。”
“去哪?”
“你不是要去上厕所吗?”
贺兰山:“没,其实我就是有点饿,又不想玩了,所以找个正常的借口出来。”
俩人都默契地没提刚才的事。
贺兰山放慢了脚步,看着余鱻的背影。
刚才的举动完全是贺兰山的下意识判断。他不想看到余鱻发着抖待在那个阴暗的地方,脸上还要强装镇定自若。
虽然觉得事情有点奇怪,但余鱻不说,他也不会多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恐惧的东西,旁人没资格说三道四。
“谢谢。”余鱻突然道。
“谢我什么?”
“谢谢你饿了。”余鱻微微回头看自己,露出少见的,填着戏谑的笑容。
他回头看人时,不知为何,眼中总有一味平日没有的纯真透彻,像是孩童在确认世界依然存在于身后,没有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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