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珠三曲》第164章


我对奶娘又爱又怕,拿她一点招都没有,不管什么话都得硬着头皮听。
说话间,我们终于走过了漫长的洞厅,进入了绛月所说的那间洞房。刚才那些被我吃得不成形的菜已经撤了下去,换上了几盘素菜,红绿白黄的颜色在莹黄烛光的照耀下甚是好看,菜旁还放着一小瓷锺酒。
奶娘立刻满意地笑了起来:“嘿,酒,我在这山里转了这么久,已经很久没开酒荤了。”
“前辈请便,这是我亲手酿制的绿柳酒。绿柳酒的后劲很大,不知前辈喝不喝得习惯。”
听到绛月的话,我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正规规矩矩地站在洞口前,持扇轻轻地笑着,神情宛如云雾深谷一般的宁静悠闲。只是身上的那两个油巴掌印微微泛着黄色的烛光,和他的整体效果很不搭调。奶娘的包袱在珠女手里拎着。
不知是想起了他所酿美酒的滋味,还是看到了他浑然不知自己身上有个巴掌印的傻样子,我忍不住冲他笑了一下。
话语间,奶娘走到桌子前,提起那一小瓷锺酒就往嘴里倒。那点酒本来就不多,奶娘又喝得快,不到五秒钟,壶已经见了底。
我又不由自主地微笑着看了看绛月,他竟然也在偷偷看我,嘴角还带着一抹傻傻的,乖乖的,像海棠一样的青涩笑容。
看到这个和他年龄相符的笑容,我的心“突“的狂跳起来,大概是因为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帅气的大男孩吧。
忽然,那个酒壶迅速从我们中间飞过,落到地上砸得粉碎。紧接着,奶娘笑嘻嘻地声音传来过来:“这是什么酒?像糖水似的,真没劲。书儿,来,陪奶娘吃饭。”
我吓了一跳,急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乖乖地应道:“唉。”可心里竟然涌起了一种犯错误被家长逮住的感觉。
入座后,奶娘坐在中间,我和绛月分坐奶娘两边。
奶娘一坐下就拿起筷子大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自言自语:“这些菜味道又寡又淡,真小气,还叫我慢用,哼,打肿脸充胖子……”
绛月则轻摇折扇,一直淡淡地笑着看奶娘,动都没动筷子,刚才那种调皮的表情也再不可寻。
我如坐针毡,和奶娘重逢,本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但奶娘行事太过诡异,对不喜欢的人肯定会做点什么,很明显她对绛月没甚好印象。可绛月是何等人物,怎么会乖乖吃亏?
终于,我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故作轻松地劝道:“绛月,你还是吃一点吧,刚才不是一点没吃吗?”
正说着,桌子下竟然飘来了一阵脚臭味。我皱皱眉头,低头一看。原来奶娘吃着吃着竟把鞋脱了,两只臭脚丫正得意的踩在绛月的靴子背上抖啊抖的。
“怎么?”这时奶娘突然一声怒吼,“嫌我的脚臭?”
“绝对没有!”我抬起头,斩钉截铁地答道,“奶娘的臭脚丫,比秦中城东门的那家福缘臭豆腐还臭,闻在我鼻子里,通体舒畅。”
奶娘赞同地点点头,又扭头看着绛月:“喂,绛月公子,你半天不说话,想什么呢?”说着,她还冲绛月抛了一个老当益壮的媚眼。
绛月像进沙子一般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毫不犹豫地说道:“在下没想什么,在下只是觉得前辈的脚太臭了。还有,前辈踩得在下很疼。”
奶娘愣了半响,突然“啪”的一声狠狠地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臭小子,老娘牺牲美腿都勾引不了你,难道你嫌老娘老?”
我赶紧按住奶娘的手打圆场:“奶娘,绛月公子最拿手的酒是竹叶青,改日你一定得尝尝。”
没想到绛月忽的站起身,脸上仍然挂着波澜不惊地笑:“不必了,我酿的酒想必前辈不会有什么胃口尝。孟书,我出去办点事,你们先吃。”
说完,他不再看我,一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哼哼,”奶娘盯着洞口冷冷地笑了起来,“对付这种人,就是要用咱们这种无赖绝招。”说着,她环顾了一下两边伺候的人,“你们的主子都出去了,你们还杵在这干什么,都出去,我要和我家书儿说说话。”
那几人只好行了个礼,退了出去,洞里只剩下了我和奶娘两人。
可奶娘看都不看我,只是拿起筷子默默地吃饭。我不敢造次,在旁边乖乖地给她夹菜。
忽然,她用很正常的语气慢慢说道:“奶娘与你一别一年多,你见到奶娘,话竟然这么少,真让我寒心。”
我一听这话赶紧摇摇头:“奶娘,我是怕打扰您吃饭。”
奶娘仍然没看我,而是一边嚼菜一边轻笑:“你是为那个金眼妖怪难过吧?你放心,他那种人,见惯了生死,我的这点把戏不会伤到他。倒是你该好好睁眼看看,咱家姑爷那时候在山寨被咱们折腾成那样,人家还挺直腰杆,什么时候都没丢了礼节。那才是大家公子的气度,那才是能托付终身的良人。”
“你再看看这个金眼妖怪,被我三言两语随便一刺激,竟然拂袖而去,哪里比得上咱家姑爷的一根手指头?你现在也有孩子了,嗯,不能再像以前那么任性了。见到别的男人,要管住自己的眼睛,做个有体有统的百里夫人,不能让人笑话。等过几年,你男人继承了义侯的爵位。”说到这,奶娘扭头看着我,两眼都在放光,“啧啧,你就是侯爵夫人,就连凡烈也得沾你的光有个好前途,你母亲也能含笑九泉了。”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奶娘继续兴奋地说道:“当初我下了好大决心才把你配给百里飞墨,原本只是以为你能做个百里家的小妾,一辈子吃穿不愁,不会受苦。没想到飞墨那痴儿还真动了感情,你真得好好谢谢你母亲暗中保佑啊。现在你这胎要是男孩就更好了,母凭子贵,你在百里家的位置也算定了。对了,”奶娘突然收起了笑容,狐疑地看着我,“你怎么会在这荒郊野岭,还和那个金眼妖怪在一起?莫非,你和他私奔?”
我一愣,随即赶紧摇了摇头:“没有,奶娘,我刚才不是说过吗,我是被一个奇怪的人抓来的,是绛月救了我。这件事很长,奶娘您还是先把饭吃完,我慢慢跟说,除此之外,我还有好多事情想跟您谈。”
“绛月?”奶娘眯起了眼睛,“喊得那么亲热,你跟有私情?”
奶娘在认真的时候眼睛就像威武的猎鹰,锐利得要将人所有的秘密都看穿,也让此刻的我冷汗直流,感觉自己无所遁形。
“没有,没有私情。”
奶娘步步紧逼:“你对他有意?”
我偏了偏头,避开了她那双几乎可以洞察一切的眼睛:“绝对没有。”
没想到她突然伸手,捏着我的下巴将我的头拧了回去,脸上已是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回答我,你们到了什么程度?”
我觉得腰肢发软,喉咙发干,但还是硬撑着狡辩:“奶娘,我和他真的没什么。”
奶娘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也松了下来:“没有就好,你的孩子几个月了?”
见她终于被我蒙过去了,我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七个月。”
忽然,她捏着我下巴的手迅速滑下,抓住了我的手腕。几秒种后,奶娘的眼睛里突然布满了骇人的血丝,牙齿也开始咯咯作响。
“孟书,”她咬牙切齿地问道,“七个月,是哪个大夫告诉你七个月的?他娘的庸医,百里家又怎么会出庸医?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弦寄余音(29)
奶娘的话就像海啸一样,气势汹汹地地卷了过来,将司清给我构筑的防线毫不费力地完全吞噬。顿时,我如置冰窖,手脚一片冰凉,连灵魂都差点出窍了。
不一会儿,残存的理智开始携着各种不同版本的悲惨命运轮番地冲到我的大脑里,将我已经设想好的美好未来一片一片绞碎。
可身为母亲的本能还在支持着我硬撑:“不过是大夫诊断出错了而已,奶娘你乱猜什么?”
“啪”的一声,我已挨了奶娘一巴掌:“混账,你放个屁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还狡辩!”
我捂住火辣辣的脸庞,木木地听奶娘痛心疾首地在那骂道:“你果真,你果真做了那种事,你怎么这么傻啊,笨丫头!你知不知道,女人通常会把男人的调情当成爱情。像金眼妖怪那种人,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他们大多数是走到哪玩到哪,有的是对付女人的手段。就算他真的爱你又怎样,他们这些人,没几个得善终的,他连自己都保不住,又怎么保护你?你竟然为了这种人去甩掉百里家的大公子,你,你,你要气死我?!”
不用她说我也知道,这也许会是一个将我的家撕得粉碎的错误;这也许会是一个将我那宠我爱我的相公从我身边生生剥离的错误;这也许会是一个让我的孩子从天上掉到云泥里的错误。
想着想着,我的身体也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我好希望飞墨在我身边,不要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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