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盛花》第81章


站在船头的横梁上,他站得比我低,所以和我一样高,他安静地从容地替我系好披风的带子,拍拍我的肩膀,一脸平安喜乐,一身轻松旷远,说着的话沾满了温暖的烟火气。他以前除了论道说理的时候从不肯这样罗罗嗦嗦地说一大堆。
我忍不住取笑他:“万年寒冰所铸的江夏王他日惜字如金,长安城的小姐们为了多听你说一句话,听听你的声音,真是把正阳门都堵起来了。可你看看如今,怎么变成啰嗦的老太太了?若是被长安的名门闺秀们瞧见了,下巴都掉下来了!”
南英宠昵地笑道:“我对你什么时候惜字如金过?你从前听我罗嗦的时候难道不够多?”南英眼神如温暖的阳光,让人舒缓,可其中透着炙热。我不敢迎着他的目光,有些躲避。然后,我看到他眼神一黯。
是了,他是这世上最懂我,几乎了解我的一切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我如今的心思?这些年,和我最密切相关、唇齿相依的人难道不是他?
我从小时候起就仰望的人,我心心念念地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那个让我憾恨以为自己空作落花的人,竟然也爱我?而且很多很多。
我那时有多欢欣啊……然而那时有多少欢欣,后来就有多少痛苦。这么些年,山水万重,一个只能锁在心里的人,他却放弃了自己,只为我存在、为我而活。一颗天生仁心,却为我征战天下,一心向往世外,却为我手握权势,高居庙堂。
我是把感情交给了别人,可我不是木头,我怎么会不心痛,怎么会不想,回到过去?
阿泰终于我把交回南英的身边,我觉得……有些情何以堪,有些近乡情怯。
可是此生对我最好的两个人——阿泰和南英,一个已经注定要辜负,我又怎么可以再伤害另一个?更何况那个人在我心里从未离去,那个人和我共有这么多年我在大唐的全部回忆,那个人知道我的来处甚至可能的去处……
这些年,我们相见无多,可是真正相处我们两个人都从未变过,一如从前的自得和轻松——沉默的时候不尴尬,无声的时候有默契,心意相通得难以想象。
只是他的神情,每当他有炙热执着的神情时,我还是下意识的躲避。
真的不是因为能放下他,只是因为放不下过往,那过往的种种总有些压得我无法喘息。
我躲避的眼神,还是刺伤了他吧?
我嗫吁着:“南英,你……我……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憋了半天,挤出这一句话。
“呵呵,”南英反而笑开:“傻子,这么多年我都等过来了,这几天我有什么不能等的?倒是你,别因为自己的本心而愧疚。”
南英话锋一转,“话说这次我们去太原,可以从唐门拿到多少钱?”他跳转话题,让我心里一松。这就是南英,知道我哪里痛哪里痒,却决不会逼迫我。
我听了他的问题精神一振,说:“那看你要多少了?”
“听听,多大的口气!唐门大老板要出远门去西域,再转道土蕃,这排场可是得要不少银子吧。”南英调侃道。
我很得意地笑笑:“这才到哪儿,等你见识了就知道我到底多有钱了?对了,新兰和阿笛从冀州巡视回了太原了么?阿笛收到你的信了?”
“好了,你别再担心了,问了我七八遍了。你这次一定可以见到新兰,你放心,我让他们避人耳目,不会被朝廷的人注意到。”
我忽然想到,问:“我们几个都没人注意到,可是你呢?你堂堂江夏王说不见就不见了。”
南英道:“这你不用担心,这次我早有打算,已布置了好些时日,所以调军布置以后,对朝廷上折子说昔日战场旧伤复发,需要到昆仑山闭关静修。"
"你真的受过重伤?"我忙问。
"嗯,收服齐王部众时受了点伤。"南英淡然。
怎么可能是一点伤?若是如此又如何可以拿来向朝廷请命静养?
我黯然:"我不知道以你的武功修为和谋局计策,也会受伤。战场果真是刀剑无眼。都是因为我。。。。。。"我低下头,完全愧疚难当的样子。
"明空,唉,"南英叹气,"我不告诉你始末,你是不会罢休了。"被他发现了我的哀兵之策,他有些无奈,"齐王那场仗确实不好打,齐王毕竟是先皇亲子,既不能死伤也不能太过折损了面子,而平叛又拖不得,要速战速决。一是为了天下安定,二来那时叛乱不定,你牵在太子和李泰其中,若不速决,一旦有个万一,你首当其中受到伤害。"
"那你怎么在短短时间就平了乱?你哪里受了伤?"我急急问道,虽然刚刚有夸大自己悲切的嫌疑,我知道时过境迁,毕竟南英好好地站在这儿,可还是忍不住担心。
"我在齐王军营外守了一夜,当天快破晓防备最低的时候,我入敌营,生擒了齐王。可是齐王封地多山林瘴毒,我守了一夜,被毒所侵,又被当地特有的红尾蜈蚣咬了一口。。。。。。"
"啊!?"我惊呼出声。
"拿下齐王时我被围攻,被齐王座下的江湖高手趁着毒发,一剑当胸,伤了肺脉。当时抓了齐王回到军营以后,军医以为我救不活了。"南英淡淡几句叙述,完全听不出当时的惊心动魄,可是我又怎么会不明白?
我还要细问,南英却说:"军医是被我所中之毒给吓到,认为错过了解毒的时机,无法可解。可是我们昆仑派总有些解毒的法子,我慢慢调理,自然是好了。只要以后不再中同样的毒,就不会有事。"
我听南英语气如此,显然不愿我担心不想再多说,可既然他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也就是这伤如今已无大碍。而且他后来也征战多次,没有什么事,我于是随了他的心意道:"如今没事就好,你今后万不可再因为我而涉险。"我看进他眼中,"南英,我就只剩你了。"
南英看着我,神色悲悯起来,却也有股坚定,他也明白吧,我所有真正能交心的的人全都离去,只有他了。他不能有事。
南英给了我一个温暖的笑容,说:"不用担心了,如今这也只是幌子,省得有人注意到我。等我们离开了中原,到了西域,我就可以对外宣称江夏王旧伤不治,殉国了。”
“你……”我瞪大眼睛,这短短几句话,就把自己给抹掉了?
“好了,这有什么的,不过是个身分、名字。”他果然对我有读心术,“明空,你也知道,我对这个当这个李唐的王爷没什么兴趣,可是那时候我只有这样才能留在皇室留在朝堂,才能帮到你,如今一切都不同了。”南英一向平淡,此时也有些激切,想来这一刻他等了真是许久。
我受他感染,也为即将要彻底自由而雀跃,重重地点头:“嗯!”
南英又说;“你记不记得,我们说过要去很多好玩的地方,我们要去西域的天山,要去敦煌的鸣沙山月牙泉,要去楼兰给你买最正宗的衣裙?”
“是哎,我们还要去吐鲁番吃葡萄,吃烤全羊!”我附和。南英见我高兴起来,神情更加明朗,他还是那么个清雅无双的人,多年来征战的沧桑和戾气仿佛从未有过。
他一身白衣站在阳光里对我讲着从前的那些向往,和我们今后的打算,原来现世也可以这样美好。
行舟到了岸,转了马车往太原行进。
作者有话要说:同学们不要霸王呀,更文很辛苦滴,偶写文很慢,唉……
87
87、第八十五 当时只道是寻常 。。。 
进了太原城,凡事都叫人耳目一新。若说长安城是华丽繁复、气象万千,那太原城便是富庶热闹、新颖十足,太原确实是商者的乐都。
尽管我一再低调着装,荆钗布裙,可南英实在气质太过出众,走在太原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总是有大姑娘、小媳妇频频侧目,连带对我也偷来嫉妒和不屑的眼光!?连老太太、老大爷都关注,我隐隐听他们说:"小伙子真俊啊,天人下凡似的,这旁边的是他夫人?看着不富贵啊。。。。。。。"
我瞪眼,我好歹曾是"狐媚惑主"的皇妃,到这儿又是不屑,又是不富贵,我招谁了我?
我咬牙切齿对南英小声道:"你干嘛这么惹眼,我们被注意多了,暴露怎么办?"
南英无奈:"我说了不要在大街走,乘马车就好,是你说大隐隐于市没关系的。"
我有些郁结:"我是说过啊,说的也没错,只怪你。。。。。。"
南英笑:"我也跟你说过不要啊,周围的人一直就是这样,怪不得我。"他笑咪咪地低头和我争辩,惹得姑娘们羞红了脸。哎,一个男人一笑倾倒众生干什么!
我再瞪他,"行,你牛!"
"啊?"南英摸不着头脑。
我乐了,天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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