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盛花》第89章


白小川在旁边扑哧笑了,李治斜了眼风瞅他白小川:“白小川,你造反了是吧?罚你出去,一炷香之内来回,去太医院把院正和几个妇科圣手都给朕传来,你若是一炷香之内回不来,就打你板子。”
白小川苦了一张脸:“奴才这不是替皇上和娘娘高兴么?娘娘,您看……”白小川跟我告饶。我看他一副衰样子,不觉笑出声来。李治旁边说道:“算了,看你这无用之身还能逗昭仪娘娘一笑,饶过你了。”
我一愣,白小川更是机灵,马上跪下道:“谢娘娘。恭喜昭仪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叹息,李治却圈了我温声道:“朕知道你不在意这个,可是只有你封了昭仪有了嫔位,才是一宫主位,到时候咱们孩儿出世了,咱们就可以亲自抚养。朕不管朝堂上那帮老头子说什么,这次一定要按朕的意思办。”断金碎石之意,君临天下之势,确实无可抗逆。
千小心,万小心,终于入了永徽三年,腹中的孩儿已经七个多月了,胎相总算稳定下来。淑妃不知是得了谁的提点,虽每每看向我的眼神是愤恨,可也不曾再挑衅,我却一再小心,生怕有何差池。可是一切都平静如常,我总嗅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这一日清晨我正坐在榻子上看小宫女缝补,给小孩子做小衣服小鞋子,李治离开去上朝了。我心里从前几日起就七上八下的,李治的神情也有些不对,更是让我忧心非常。忽然有通传萧淑妃驾到,我由宫女抚着勉强给她请安,她倒是客气,伸手叫我免礼。
真正叫我不安的是她脸上的笑容,她也不多废话,直奔主题,抓着我的手生疼,眼睛里都是兴奋和幸灾乐祸的光芒,她凑近我柔柔说道:“武昭仪,你还不知道吧,皇上的四皇兄李泰没了。”
我反抓了她的手道:“你说什么?”
她被我的神情骇得后退了一步,却仍强作镇定道:“李泰死了,皇上的四哥亲封的濮王前日死于郧乡。”
阿泰……我眼前一片漆黑,原来如此,一切都已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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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九十三章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寰 。。。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原来那一别不是此生不再见而已,是生死永相隔。
我拒绝相信。罂粟花一样的阿泰怎么会死呢?他才三十岁,三十岁怎么就死了?我不相信他会不见我就死去,他会舍得吗?
全身都在痛,腹部,头,心,还有打颤的魂魄。。。。。。
我睁开眼便看见李治守在床前。那一刻我却是信了,阿泰已经不在了。
李治一脸憔悴:"明空,你别这样,孩子差点就没了。四哥他,四哥他虽然最后病得很重,但走得很安详。"
我眼眶干涩,声音沙哑而破碎:"为。。。。。。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他病了,我要见他。。。。。。"
李治攥着我的手:"你要当母亲了,就算不顾着自己,也为孩子想想,朕不敢告诉你,就是怕你这样。"
我仍旧流不出泪,问:"你不告诉我,我现在就不会知道了吗?我却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你明明知道,却不动声色,他是你哥哥,你怎么忍心让他孤独地死去?!"
阿泰他想见我吧?而我只是傻子一样留在长安,任他在天涯另一端消散。
"明空,你清醒些,四哥有他的王妃阎婉,妳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你如果知道,你能做什么?"李治声音里也全是伤痛,"如果四哥愿意见我,我愿意去守着他,可他最不愿见的人就是我。他从前有多疼爱我到最后就有多失望。"
我怎么可以听他说下去?听他说着中间的利害关系,说着我和阿泰之间的不可能?我阖上眼轻轻道:"我累了,你出去。"
过了五天,我的胎好不容易保住了,胡太医照例来诊脉,却带来了一个我无论如何也意想不到的人。
太医悄悄退出门。一个医官打扮的青年,却容色妍丽,她看着我冷笑,脸上却全是悲伤的颜色,她说:"我就是阎婉。"
我大骇,却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想说什么,想问什么,竟然哆嗦着一句也问不出口。
阎婉见我如此,脸上的寒意反而淡了几分,她说:"王爷走时口中一直反复念着你的名字。"
我静静仰头,只是泪落纷纷——多日以来从不曾落的泪,此刻,顺着我的眼角流,流到耳际,流到发间。我多想嚎啕,在阎婉面前。
是这个女子陪阿泰走完了最后的岁月,而我只能在此刻坐在她面前哭。
心里生出从未有过的恨意,才懂恨,便生恨。恨命运不公,恨苍天无眼。连留他在这世上,让我记挂着,让我知道他在另一个地方好好地活着都不行。
阎婉拿出一副画轴,交到我手上,说:“如今见了你这样,我就知道他定是愿意我把这个交给你的,”她空洞地笑笑,“这些年是我一直陪着他,他这样一个人,谁能不动心呢?可我一直想,让他动心为何这么难?后来我无意之间看到王爷的画,我就明白了,他不能给我的是什么,他常常看着我呆住时是在看谁。这一幅是他最后的日子里所作……”
我默默展开,一幅人物画,上面的我穿着淡黄的衫子,笑得淋漓畅快,眉头间没有一丝愁绪,里面的我那么好看,那么灵动——阿泰,我哪里有这么好呢?
我忙别开脸,怕眼泪落在画上打湿了它,这是他最后留给我的东西。
我再去看画,左侧题了三行字——阿泰的字,风流写意的隶体,却不似他曾经的王者之气,三行字漫舒云展,婉约缱绻,情透纸背。
我却想起了初见时我们在锦客楼比隶书写桃夭,最后他跟我说这字儿确实写得好他写不出这情真的意境。
而如今他总算赢了我。
画上写着:“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落款只是风流飘逸的两个字:李泰。
阎婉见我捧着画落泪,自己也默默流泪,却深吸一口气对我道:“我来找你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事……王爷……王爷不是病故的。”
我听了,豁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说:“王爷虽儿时体弱,这些年生了几场大病,但正当年富力强之时,怎么会忽然重病?”说着,她从怀里拿出另一样东西,她摊开手帕来给我看——一根发黑的银针……
我嘶哑道:“你在说什么?阿泰是中毒而亡?!”
仿佛中了定身咒,我一动也不能再动。
哗啦门被大力推开,李治面色铁青,进得房来,对身侧道:“小川!”
立刻白小川带了几个得力的小太监,过来扭住了阎婉,阎婉嘲笑道:“果然和姐姐说的那般,皇上什么都不敢让她知道,皇上在心虚什么?怕什么?”
李治厉声道:“你这个疯妇,朕念在你是四哥遗孀,又是淑妃的表姐,让你暂居宫中,你竟然不知感恩,挑唆皇家是非!”
阎婉挣扎着说道:“皇上以为禁了姐姐的足,就可以把真相捂住?我们姐妹真可怜,都是因为长得些许像她,才看了这些假象,动了这些妄念。如今我早就醒了,只是淑妃姐姐还不肯醒,皇上,您心里难道不愧疚吗?”
李治冷声道:“你是想朕替四哥回答他是否愧疚吧。朕告诉你,一丝一毫都没有,这世上不是她,是谁都无所谓。能长得像一点最好!”残酷冰冷的话,我都受不住,阎婉怎么能够?
阎婉有些神经质道:“都是因为她,你才容不下王爷,都是因为她……你们不会有好结局的!你不可能得到她了。”说完她竟然挣脱了小太监,朝一旁柱子撞去,一时血溅当场。李治也急了,一脚踢上小太监,怒道:“蠢才!快送出去,让太医医治,她若死了,你们都不用活了。”
我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是发愣,心里只有一句话反复着:阿泰是被害死的……
他走到我面前,声音里终于藏不住了愧疚:“明空……”
“我只问你,是你吗?”我打断他的话,生硬的出口问道。
“……”他停顿,似乎被我的话问得咽住,“原来你就是这样想的?然后你预备怎么办?杀了朕,为四哥报仇吗?!”
“你以为我不能还是不敢?”我寒着声音问。
他几乎被我的声音冻伤,一脸不可置信:“这两年来的一切对你来说什么都不算是不是?那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呢?!”
我低低笑着,声音涩哑:“你以为我为什么和你虚与委蛇这两年?你若是没了你手中的权势,或是毁掉了我在意的,你算是什么?孩子,我的孩子又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抬起头看他,目光刻毒,真想把他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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