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纸伞和豆腐脑》第2章


沈慕渊笑,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昨夜想着,也不知你现在功底如何,到底该让我了解一下才方好寻思给你些什么书字临摹,所以便只写了一幅兰亭集序,只当先还了答应你的事。”
顾白两眼放光,双手恭敬地接了本子去,却不敢在雨中打开,生怕沾了湿气。小心翼翼地藏进怀中,紧紧贴着自己胸膛。
沈慕渊看着他谨慎的模样,觉得既好笑又得意。
“顾白,咱这么站在雨里也不是个事情。现在这个时候酒楼茶肆都没得开,今天这雨恐怕也没几个人会出来吃你的豆腐脑,不如你随我去我家中坐坐如何?虽说是远了一些,但也总比站这吃风强些。”
顾白也不愿让沈慕渊和他一起吹风淋雨,可是自己这唯一的小摊车是无论如何都撇不下的。这车吱呀吱呀的,可推不到城西的沈家大宅去。
“慕渊哥,不嫌弃的话,不如到寒舍小坐下,离这也就一盏茶的脚程。”
沈慕渊心头一喜,“如此便再好不过,现下只盼能早点找个避雨的地方喝杯热茶。”
顾白推起小摊车,沈慕渊使不上力,便自己撑了伞在后头跟着。拐进小巷,风雨挡去大半,只是湿哒哒的衣物黏在身上还是冷得不行。七拐八绕的,深巷窄得堪堪够小摊车推过。顾白终是在尽头的一间矮屋前停下,门上正正方方贴了两个红底的福字,笔墨微有些晕染。他回头看了眼沈慕渊,低头时似有红晕浮过耳尖。
边开了锁边道,“还望慕渊哥莫要嫌弃•;•;•;•;•;•;”
沈慕渊跟在小摊车后头进了这一进的院落。
“干净简洁,甚好。”
顾白眼睛亮了亮,嘴角抿起一丝笑意。
沈慕渊觉得这孩子忒实诚,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
顾白将推车停在院里,麻利得搬了炉子锅子到檐下,招呼沈慕渊进屋坐。
“慕渊哥,吃碗豆腐脑吧,今天算是卖不出去了,家里也没有什么好茶招待你,只有这豆腐脑,你放开肚子吃也是吃不完。”
沈慕渊端着白嫩嫩的豆腐脑垂涎欲滴,连吃了三碗才算回过气来。
“顾白老弟,别说,我还真没吃过比你做的还要好的豆腐脑,你这手艺,真真是合我胃口。怎么之前这么多年就没碰到过你家的摊子呢!若是早日碰到,我定日日早上一碗咸豆花。”
顾白笑得不好意思,“慕渊哥,你若是喜欢,我自可以天天送一碗去你家里。”
沈慕渊失笑摇头,“那怎么好再劳你多跑。”
四下打量了这只两间的小院。北面是个大屋,隔出了客堂和卧房,中间留了个小门,只挂了一方蓝白布做门帘儿。西面一间小屋,四四方方,没门没帘的,只堆了些杂物还有些生火做饭的灶台物什。门口廊檐上置了只大木盆子,浸了不少黄豆。
客堂里一张八仙桌,四条长板凳,桌上放着水壶茶碗,整个家里就一些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具,有些清冷。沈慕渊看着被挪到屋檐下避雨的三株茶花,笑道,“这茶花倒养的不错。”
顾白起炉烧着水,还好趁着前段时日天晴,柴火备了不少。
“茶花好养,精贵些的我也养不好。”
“家中还有什么人?”
“没有了,家父也已病逝三年有余。”
沈慕渊怔了怔,心里微有些酸意。顾白却不想看到那般神色,只笑道,“还好小时候便跟着爹卖豆腐脑,如今也能过活。”
沈慕渊胡乱点了点头,从袖中掏出钱袋。
顾白扇炉子的手顿住,“这是什么意思?”
“我吃了你的豆腐脑,自是该付钱的,何况,日后我还想天天能吃到。”
“那我收了你千金难求的字又该如何偿还?你如还当我是弟,便当知道以后这豆腐脑你是白吃定了,我此生也只收你昨日一次钱。但苏二公子若是实在看不上在下,那便按三碗的豆腐脑结账吧,日后也请吃一碗付一碗的账。顾白摊子小,预付赊账的大买卖当真做不起。”
沈慕渊看到少年僵直的身体,泛红的眼眶,突回过神来。忙收了钱袋,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袍,深深作了个揖,“是哥哥失言了,还望顾白老弟大人有大量,不要同哥哥计较。”
顾白抖着鼻音,问道,“以后还付钱吗?”
沈慕渊只感觉那委屈的小鼻音挠的心痒痒,忙道,“自然不敢,不敢了!”
顾白噗的就笑出了声。其实方才看他抖衣裳,可湿哒哒得又抖不开的样子就有些想笑了,只是端着面子要紧。
沈慕渊见他刚还是眼红红鼻塞塞的,立马又破涕为笑,虽有些费解,却还是松了一口气。
顾白自顾从沈慕渊身边走过,进了卧房,吱吱嘎嘎的一阵捣鼓,又转身出来端了一大盆热水进去,如此反复几次,原本白惨惨的面颊已有些血色,额上的雨珠转成了薄汗。
“慕渊哥,你先去泡个热水澡吧,湿衣服我拿去灶上烘烘,午前就能干了。”
沈慕渊大惊失色,在此沐浴?且不说在别人家方不方便,便是谦谦公子如他这般,也不该有如此失礼的举止。
“顾白老弟,你今天忙了一早上,更应该去泡泡热水驱驱寒气,你不用管我,我在此坐坐等雨停了便好。”
顾白挠了挠头,“可是,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现在时辰尚早,如此冷冰冰得坐着,只怕是要冻出伤寒的吧。”
冷风吹过,沈慕渊打了个寒颤。君子本色,表里如一。君子正其衣冠,摄其威仪。阿嚏!君子死要面子活受罪。君子在弟弟家泡个澡,也不算失仪罢!
沈慕渊泡了澡,换上顾白的粗布短衣,长手长脚实在有些遮不全面,君子一旦松懈后便彻底失了体态。沈慕渊窝在顾白素净的小床上,披着被子捧着汤婆子,偶尔抿一口端放在一旁的热茶,人有些恹恹的。
第3章 三
顾白也草草泡了下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此时,坐在陈旧的小书桌旁,津津有味得看着沈慕渊临摹的那本兰亭集序。
“一共就三百二十四个字,你是能看出花来不成?”
顾白淡淡抬头看了眼沈慕渊,又低下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沈慕渊揄揶道,“那你是要黄金屋还是颜如玉?”
顾白神情一窘,又目光闪闪说些旁的,“慕渊哥,你的楷书写得真好看。”
沈慕渊道,“等你练好了楷体,我再书份行书于你。”想了想又道,“不如趁今日有空,将你的大作拿来我瞧瞧。”
顾白一听,精神振奋,“不如我现在写了,你在旁指点如何?”
沈慕渊抱着汤婆子披着棉被直起身来,打算就此遥望三四步远的书桌。
顾白雀跃地取出小心收藏的文房四宝。那虔诚的模样,让沈慕渊对着那套廉价的残次品着实宽不起心来。暗黄的宣纸毛糙杂乱,毛笔稀松少毛,顾白却仍用得节约珍惜,一笔一划,全神贯注,专心致志。
沈慕渊反倒对那认真的侧脸专注起来。棱角分明又含了几分稚气,剑眉星目,炯炯有神。少年微微皱眉的样子,形容不出是好看还是俊气,反正是有些看到他心里去了。
“慕渊哥,你怎么也不像先生那般,提点下我这一笔一划一点一捺是对是不对?”顾白隔了笔,撅了神情,有些抱怨。
沈慕渊收起那乱七八糟的思绪,胡乱点着头,“我看着呢,不错不错。”顾白提了纸走近给沈慕渊点评,沈慕渊就着他的手认真看了看,“这个散字,两竖不够紧凑;惊字上下怎么会一样大呢,上小下大结构才漂亮;相思的思,底下这个心字要如此顺过来就美妙了。”修长的手指在宣纸上意动比划着,逐字逐字地点评过去,顾白听得认真,虽不见得都能明白消化。
沈慕渊讲到畅快处,甩了被子,下床提了那秃秃的毛笔,便在宣纸的另半面刷刷书写起来,行云流水、端正简练。
顾白看到这同一张纸上的两幅字,目瞪口呆。在沈慕渊力透纸背的墨宝旁,自己这难登大雅之堂的字儿着实是有些惨不忍睹。
沈慕渊扔了毛笔才有些回过意来,望见顾白自惭形愧的模样,安慰道,“你只是差了练习而已,看你的字,现在就已有了几分风骨。这写字最难的就是写出风骨,有的人一辈子可能都写不出来,你若是将字再多练练,定能写一手不逊于我的好字。”如此,顾白才又恢复了点活泼。
本来嘛,势均力敌才有比较的意义,单方面碾压,又有什么趣味。
顾白视如珍宝般将那字铺在桌子上打算好好观摩。谦卑道,“顾白定加倍用心,争取早日能有资格与慕渊哥比肩。”
沈慕渊又窝进被窝里,“你这李白的小诗倒挑得不错。”
顾白愣了愣,脸色涨红,“只是随意翻到了这页,便抄了下来。”
“三五七言,悲秋之作。”复又问道,“这字,你现下是认了多少了?”
“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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