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第137章


翟安此时哭的不像样子,抱着翟羽怎么也不肯松手,于是翟羽也跟着哭,翟琛在旁十分无奈,怎么低声相劝两个女人都不听,倒是翟晨想了个法子打趣翟安:“算了,妹妹这样难过,定是不想嫁,纵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们也得悔婚啊。只是若是妹夫率兵打过来,这城墙可得重新修修,都被妹妹给哭垮了。”
翟安喷笑一声,愤愤地挥拳作势要向翟晨打去,终是止了悲伤的情绪。
她抽泣着,退后两步,看看自己面前四位至爱的亲人,咧了咧唇,想笑来着,最后却又流下泪来,她跪倒,深深拜下:“父皇,母后,兄长,弟弟,你们是翟安的骄傲,也一直为翟安而骄傲。无论何时何地,翟安定不负你们的期冀,做顶天立地的好女儿,南朝最引以为豪的长安公主。”
翟羽没忍住,又哭出声来,赶紧扭过脸,用手绢掩住。
翟琛轻叹一声,则道:“快起来吧,早到时辰了。”
说着,他上前一步,扶起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伸手理了理她被风吹散的头发,再拍拍她一如幼时那样细嫩软糯的脸颊,最后只说了三个字:“好好过。”
翟安噙着泪重重的点头,目光再自他们面上一一流过,然后上前和他们一一拥抱,最后抱到翟晖的时候,她手在翟晖脸上重重一拧:“笨蛋,你要乖啊!以后到夜国来看姐姐!”
在翟晖搓着脸满是幽怨委屈的眼神里,翟安灿烂笑着转身,拖着长长的裙摆上了车。
红色的嫁车和仪仗随从都渐渐去的远了,消失在漠漠的平原尽头,转过丘陵,然后终是不可见了。
翟羽回过身,扑在翟琛怀里,哭的昏天黑地。
翟琛心里也是失落又怅惘,却还默默劝着怀里的翟羽,揽着她,转过身,慢慢往城里走。
快走进城门的时候,翟羽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瞬,隔着迷蒙的泪眼,她发现他竟然不知何时苍老了这么多。
这时,是勤帝十九年秋。
翟羽特别怕每一年的夏天,因为敬帝便是夏天走的,而这个毒,也的确是到夏天毒性会更强一些,因而那一个个炎热的日子,她都觉得特别难熬。
可翟琛身上的毒突然恶化,却是在这一年的冬天。
翟羽才过完生辰,第二天醒来,她发现翟琛不在身边,而窗外正飘洒着洋洋洒洒的白雪。她以为翟琛上朝去了,可等了许久,午膳时间都过了,也不见他回来。翟羽便让琴韵去问,又等了会儿,琴韵回来,才说:“皇上在凌绝殿。”
“在那儿做什么?”翟羽皱眉,翟琛另有看书批折的地方,或许是为了避忌什么,他登基以来,很少去凌绝殿。她看着同样一脸迷茫的琴韵,皱眉,“在那儿接见大臣吗?”
琴韵摇头:“我看门关着,连孟公公都在门外守着,问他皇上在做什么,他也不说,只是……”
琴韵到底不比去一大早去绣局看春衣花样的琴心机灵,可心眼却细,她犹豫了片刻,才敢肯定心中所猜想的那样,在翟羽着急的神色里说:“我看孟公公的样子,似乎是有些担心,还像是欲言又止……”
“走,我们去看看。”
翟羽再难坐得住,大步走了出去,琴韵忙喊琴音琴思取了斗篷和手炉跟上,自己则撑开伞紧紧追上翟羽,“娘娘,走慢些,地滑,我们坐轿子吧。”
翟羽才顾不上这些,沿路走去,险些就用了就不动用的轻功。
待到了凌绝殿前,果然如琴韵所述,大门紧紧闭着,只有孟和顺带着几个小太监神色焦灼地守在门前。
她大步走上前,孟和顺看见她,赶忙请安,却拦住了要直接推门而入的她:“娘娘,皇上说他谁也不见。”
翟羽看了孟和顺一眼,他身上有功夫,后面几个小太监也不是好解决的,她如果要硬闯,会做的很难看……
何况……他竟然不见她,他竟然连她也不见……
她看着紧闭的门,然后就这么突然地跪了下去。
漫天飞雪飘飘洒洒地随风落在她身上,琴韵和孟和顺他们全都惊呆了,纷纷来拉她:“娘娘,这地冻的厉害,别拿身体玩笑啊!”琴思琴音才入宫两三年,更是年幼胆小,被她这架势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翟羽不搭理他们,只是扬声对殿里道:“四叔,三岁时第一次被你罚跪,之后那么多年,又有许许多多次,但印象里最深是十四岁生辰那次,那次也在下雪,也是这么的冷,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不让你罚我跪了。再然后,虽然我们有争吵,可不知道你是不是听到我心里的誓言,也真的再没认真地罚我跪一夜之长……现在,我自己罚自己,跪在这里,到你肯见我为止!”
她的话说的掷地有声,而后周围除了风吹落雪的细碎声音,孟和顺他们连大气也不敢出,四周变得如此静谧,如这壮丽宫殿望出去的寂寞长安。
他们没说错,这地冻的厉害,他以往罚她跪,至少没狠到在室外的地砖上。那汉白玉的地砖像被冻起来的坚冰,寒气则如无数条吐着信子的小蛇,“咝咝”往膝盖骨里钻,琴思忍着哭声将斗篷往她身上搭,琴韵则撑着伞挡在她背后,不允许风雪的侵袭,孟和顺匆忙招呼着人去拿火炉和炭盆,翟羽心里则在低低的笑:幸好平时念佛偶尔会跪一跪,不然她是不是此刻都已经坚持不住了?
她不敢去想其他,任凭自己脑中空空如茫茫雪色,她不敢想那个字,虽然她知道,每个人都迟早会面对这一刻的到来,谁也逃不过,可她不敢想,和他的别离会来的这么突然和迅速。
像是一个美梦做到一半,突然急转直下,任谁也会被惊醒。
可这不是梦,她没办法安慰自己说,没关系,事情还会变好的。
门突然被打开了,里面的温度并不比外面高太多,甚至因为孟和顺他们在她身侧点着炭盆,所以她竟然在门缓缓打开的一瞬,觉得有凉风扑面而来。
她一点点抬起头,看着开门的他,然后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
白的。
头发、眉毛,脸色,一切都白的可怕,纯净的如地上刚覆上的白雪。
昨晚入睡前,他分明还不是这样的。
翟羽起身,跌跌撞撞地跑上去,直接拥抱住他的腰,听见他轻却长的一声叹息。
他转身拥着她往床边走,孟和顺在后面抬进了炭盆,再将门关上。
门外的喧嚣很快散了,她隐约听到他们商量说要去召集王亲、群臣,可孟和顺说只用去喊太子殿下和二皇子……可不管怎样,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现在沉甸甸的心里,只有身边一头银发的男人。
他抱着她上床,躺下来,用被子裹住她收进怀里,低声说:“拿你没办法。不过你来了也好,突然发现,我已经不习惯那么寂寞。”
翟羽眼泪像开了闸一般,奋力地、拼命地往外涌,她伸出颤抖的手指,触上他白色的眉毛,然后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里面有肤浅的笑意,薄薄地浮在晶莹清澈的眼眸上:“要走了吗?”声音里也像是带着少女般的玩笑。
翟琛颔首,唇边也微微上扬,眸光扫向外面的书桌:“本来想把一些话写给你,但怎么也想不出如何落笔,你既然来了,就当面说吧。”
“干嘛写?你又使坏是不是?说好了什么事都不瞒我,你竟然会狠心不让我送你最后一程。”翟羽怨愤地瞪着他。
“哦哦,这可是跟你学的,”翟琛双眼也不像以前那样黑的深不见底,此时这双隐隐透着幽蓝的眼睛里,竟也有坏心眼的笑意,“我还不及你呢,有人以为是诀别的时候,把我拖到草原上,说那么多伤我的话,却还嫌不够,又留封信给我,唯恐我疼不够一样。”
“喂!”翟羽想到那时,也觉得好笑,她其实可小心眼了吧,虽然说着他会过的很好,会妃嫔成群,会忘了她……其实她才不想让他忘掉她,她那时,抱着必死之心饮下毒酒的时候,是希望他能记她一辈子的。
忽然想起一事,她又笑出来:“其实在草原分离那次,我藏着一段话没说……不是那时骗你说我也会去天涯海角寻一个良人嫁了吗?然后我就想顺着说,如果有缘各自携家室重逢,你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只用叫我堂哥或堂姐,而我生的孩子,却要叫你四爷爷或者四外祖,我可真占便宜。”
翟琛笑了:“这究竟是谁占了谁便宜。”
“别管辈分啊!我是笑你老你就没有听出来么?”翟羽攥拳。
“是啊,我是挺老的,”翟琛却顺着她的话讲,“那时总觉得你好小,还软绵绵的,我怎么会对你起了这样的念头?”
他这样认真的说这些话,甚至手也配合着用拇指和其余四根手指在说她小的时候,蜷了一个很小的圈。翟羽的笑意就此沉默了,手抚上他的脸,摁在他微蹙着的眉心,“我其实从不觉得你老,记得我对你说过的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