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秘书》第17章


杨士伟抱紧她,不需要她再说出更多……那么甜美的字句。
像蜜,一滴、一滴、一滴,渗入心,透入骨,逐渐地淹没了他整个人。
原来,被人如此重视,看得这般要紧,是这种滋味呀……
又甜,又难以抗拒,又情愿沉沦下去,不愿自拔,甘芳的滋味。
尝过了,要他忘记,才真正叫凌迟。
他做不到……也不想这么做。
经过一整晚的心境起伏,他知道有许多事不做,不说,只会徒留后悔。
所以,他吻她,激烈、饥渴,为她的平安,为她的还在。
所以,他开口,坦承了心思:
「我会难过,不只一咪咪,而是很难过、很难过,就算心里知道,总有一天你可能会离开,但我没料到竟是那么的痛。」
他的声音,近在她耳鬓边,暖暖的,轻轻的,像自语、像低吁,也像一首最迷人的诗歌。
「我很开心你没走,很开心……你为了我而留下,蜜蜜,谢谢你,还有……」
「喵——突如其来的猫声响起,叫得好响,打断他的话,不过只有短短一秒,他不以为意,续续说。
「我已经告诉你爸妈,关于你来到这里的事,我在想……未来的他们就能知道,你落海之后——」
「喵!喵!喵!」这次的干扰长达三秒。
他正说到重点部分,要请求她一件事,一件……很自私的事,话被打断,他很难不皱眉。
「刷子!你再等一下,我要说的事比较重要!」杨士伟出声训它,头连回也不回。
「喵喵喵喵喵赔——」它叫声急促,像在说:我这边也很重要!
可惜,猫言不受重视,直接忽略。
「知道你落海之后,会回到过去、会来到我身边,而不是意外死亡,或许过几天,我还能带着你去和他们见面,当然,小蜜蜜我会先支开,看是麻烦赖皮小姐接手,带她去看苏董,不会让你和她碰头……」
第十四章
「喵!喵喵!喃喃喵!喵赔喵——」
「你等于不会失去父母,所以……你可以考虑留下来吗?不是暂时的,而是长时间,长得例如……一辈子?」
他深深凝视她,眼里全是认真。
说出来了,他将所有的心思都说出来了。
这一刻,不考虑其他人的想法,不在乎任何困难,单纯地只顺应他的渴望。
只听从他自己发自内心的声音。
他,希望她能留在他身边。
不是以七岁小蜜蜜的身分,而是这个懂他、陪他、爱他的模样,为他停留。
「羊叔叔……」
田蜜薇听明白了,一字一句,以及隐藏在它们背后,浓郁强烈的情感。
她红着眸,泪眼迷蒙,却是因为喜悦。
「留在我身边,留下来,让我爱你……以一个男人对女人的身分,我会对你加倍的好,你舍弃的遗憾,尽力补偿给你——」
「好……」
「喵!」
她的答复,被凄厉至极的猫叫盖过。
这一次,杨士伟发火了。
在这么美好、这么浪漫、终于要互诉情意的时候,它这只猫形电灯泡,到底还想破坏到什么程度?!
忍无可忍!
不先解决这只猫,再多的浓情密意,也大大减分。
「刷子!」他充满火气,轰然回头。
一只猫趴在方向盘上,无力撼动它,浑身猫毛竖起,面目狰狞、惊恐、失措,不断不断惨叫——
因为手煞车忘了拉,加上坡度略倾,他停车时又太急躁,一心注意后座的她,导致临停的车势正在下滑。
不,情况没有这么和缓。
坡的底端,是海。
「喵喵喵喵喵喵!」看!我一直在提醒你!谁叫你死不听,顾着发情!
这下子,猫的惨叫声中,加入了他与她的——
下一秒,车子坠入海中。
她的表现太过冷静。
自从听见田应亚和妈妈的通话内容,她不发一语,回到病床上,静静坐着,什么话都不说,脸上完全没有表情。
田应亚不敢靠过去,懊恼地猛捉头发,在走廊间徘徊,直到爸妈身影出现,他马上冲上前。
「……她听见了?!」妈妈也快步跑来,母子俩一块儿慌慌张张。
「应该是,她没问我详细情况……她一直坐着不动,安静得好可怕。」
妈妈在房门口,脚步停顿,回过头,等丈夫缓步走来。
田蜜薇外表像她,但个性偏向丈夫多一点,果断、坚强、不轻易被击倒;而田应亚,遗传父亲的相貌,本质上却更仿似于母亲,心软、易感、充满细腻心思,遇上这类大事,当然交由一家之主出面。
她父亲踏进病房,看见女儿的木然反应,他没有半分迟疑,走上前,在床边椅子坐下。
田应亚和妈妈在门外悄悄探头,想听些动静。
田蜜薇慢慢抬头,注视父亲,「弟说的,是真的吗?」
父亲不打算瞒她,也不迂回,点头,「是。已经证实了,那具尸体,是士伟没错。你连人带车落海时,有人亲眼目睹,他跳下海要去救你。」
她的眼泪终于落下,水珠溃堤,汹涌跌坠。
应亚有时爱开她玩笑,她暗恋杨士伟的事,他知道,正如同他的感情事,她也知情,甚至还充当彼此恋爱军师,姐弟俩几乎无话不谈,应亚很清楚拿谁当笑话的主角,最能让她反应激烈,所以由应亚口中听见杨士伟的死讯,她并不尽信。
然而父亲却不同,他鲜少说笑,答应孩子的事,绝不食言。
这辈子,父亲只对儿时的她,说过一次谎:不可以再亲杨叔叔,嘴嘴会烂掉。
除此之外,他没骗过她,完全没有。
这样的父亲,冷静、认真、神情笃定,说着「那具尸体,是士伟没错」,她渺小的希冀全破灭了。
她放声大哭,溺水呛伤的喉咙本来就刺痛着,但那种痛她感觉不到。
因为,更痛的,是心。
像是有谁使尽了气力,将她的心拧着、槌着、踩踏着,伤得血肉模糊,仍不停手。
她太痛,痛得噺吼,喊到失去声音,剩下哀号般的哑泣。
她被父亲抱进怀里,螓首按在他肩上,成为她的支柱。
他没有出言安慰她,只是由着她哭出心中剧痛。
躲在门边的母子俩,早跟着哭成一团。
毕竟失去的,是家人一般的故友。
双眼仿佛坏掉了,泪水无法控制,源源不绝淌出眼眶,濡湿父亲的衬衫,她瘫靠在父亲身上,没有多余的气力起身,只是一直哭泣、一直哭泣……
明明,他还跟她说着话。
留在我身边,留下来,让我爱你……以一个男人对女人的身分,我会对你加倍的好,你舍弃的遗憾,尽力补偿给你——
耳边好像还听见那些话,他难得腼眺的神情,同样历历在目,却什么也没有了……
听了令人心疼的嚎泣,随着她的昏厥戛然而止。
可是眼缝间溢出的泪珠,沿着颊上清晰泪痕,持续滴落。
痛,是满天乌云,雨,是绝望泪水,一场难以放晴的雨季,已经到来……
杨士伟的交际广阔,朋友满天下,人缘也好,只是交心的完全没有。
他自己设下鸿沟,维持淡淡距离,于是当他死讯传开,感到伤心的友人不会没有,也能听见许多为他早逝的叹息。
但多数的人在悼念之后,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仿佛他的离世,只值几颗眼泪的时间。
他没有家人,一切后事交由老板派人处理。
田蜜薇坚持全程参与,不要他到最后没有熟人相伴。
她帮他挑选相片、塔位、出殡日期,帮他指定穿上的西装款式,甚至主动要求替他梳发,面对长时间浸泡海水、面目全非的大体,毫不畏惧。
未曾干过的泪,浸濡泛红的眼眶,她抱着刷子,坐在距离冰柜最近的地方,往往一坐,就是一整天。
偶尔,她和刷子说话,内容不外乎是她与它都熟悉的「杨士伟」。
偶尔,她对着空气说话,好像身旁真的有个谁,能与她对谈。
大多数时间,她是沉默的,静静地掉眼泪。
她母亲好担心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劝,丈夫淡淡说:「让她哭个几天没关系,毕竟士伟那么疼她,若连他死,她都无动于衷,他也太不值了。」
可是身为母亲,害怕的是……女儿绝望的眼神,那种天崩地裂的心死。
她真的恐惧女儿会做傻事,跟杨士伟一起去。
即便丈夫那么说,她仍是忧心忡忡,不敢让女儿落单,要应亚和她轮班陪伴蜜薇。
刚和儿子「换班」,蜜蜜她妈用保温瓶装了些鸡汤,要替几天没好好吃饭的女儿补充体力。
一靠近,就听见田蜜薇说话,声音好轻、好无力。
「……你还问着我,愿不愿意留在你身边……我愿意呀,无论是哪个时空,我都愿意……你却走得那么快、那么远,我该怎么做,才能追上你……」
稍微一顿,吸吸鼻子,她又继续说:「是不是我该再去跳一次海,才能再看见命?」
蜜蜜她妈一惊,赶快坐到她身边,牵起她微冰的手,紧紧地握着,甚至握痛了她。
痛——才能使她回神。
「蜜蜜!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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